第六十五章
虽是近寒冬冷，宫墙之内却还是一片孵化，连排宫殿，琼楼玉宇。一方大理石桌、四个圆凳围着，不远处一汪小鱼塘，游鱼自在徜徉其中。
附近一片寂静，云罗瞅着自家姑娘神游天际，小心的开了口，“姑娘，姑娘？你怎么了？”
容华反应过来，笑道：“没事，就是寻思能是什么喜事。”
云罗刚想开口，就听到不远处传来尖细的声线。
“原来姑娘真在这，奴才打扰了。”
容华侧眼一看，笑道，“陶公公？找我吗?”
陶公公甩着浮沉，走过来轻轻作了一揖，“不是奴才找您，是皇上找您。”
一听到‘皇上’这两个字，容华脸上的笑容略僵，“皇上？”
陶公公点点头，侧过身，恭敬的弯下腰，“容华姑娘，请。”
容华咬了一下嘴唇，刚抬起脚，被云罗拉住。看清她眼里的担忧，容华笑着安慰般的拍了拍她的手，转身往廊下走去，陶公公紧跟在其身后。
刚到煦乾宫门口儿，就看到满身艳丽华服的姚妃走了出来，刚走近，容华屈身一福，就要走过去。
两人刚要擦身而过，就听到姚妃阴阳怪气儿的来了一句，“怎么看都是一只麻雀，也不知是哪辈子修来的福气。”
容华还在咀嚼着她嘴里的话，姚妃就已经带着几名婢子扬长而去。
带着忐忑的心情，容华进了青竹殿，踩在那厚重奢华的地毯上，眼睛都不敢抬一下，“容华参见皇上。”
“别多礼，快起来坐着。”
容华心里一颤，这声音是.......一抬头，是皇后那张雅丽如牡丹的笑脸，旁边是倚在贵妃榻上的皇上。
侍女给她搬过来一张椅子，容华赶紧道谢：“多谢皇后娘娘。”
皇上和皇后都在，她心里更加忐忑不安了，总觉得不是什么好事，这皇宫华光万丈，却没有一道能照到她身上。
看她紧张的样子，皇上笑着先开了口，“不用如此紧张，朕也不是老虎，吃不下你的。”
容华心道：你比老虎还可怕。嘴上却笑着道，“不知陛下和娘娘找我来有什么事？”
皇后敛眉一笑，开口道：“好，那本宫就开门见山了。”让侍女给她上了一杯茶，继续道：“容华过了这年也一十有八了吧。”
容华点点头，静待皇后的下言。
“都这个年纪了啊，可有心上人？”
这是什么意思？容华不明所以，小心翼翼地回道：“容华还小，且性子顽劣，不知娘娘是何意。”
听了她的话，皇后掩唇笑道：“本宫在你这个年纪都已经生下储壬了，而且你这性子，也是当真有人喜欢的。”
和皇上对视了一眼，皇后继续道：“昨晚上家宴，储霁跟皇上和本宫说，与你见过几面，觉得为人性格很得缘，对你颇有好感。”
什么？容华这下心里的惊吓不止是一点点了，甚至往了紧张，忙开口道：“二殿下？我和他也没......见过几面啊。”
被绑架的事差点脱口而出，容华彻底蒙圈了，短路的脑袋半天没反应过来，储霁这是什么意思？
皇后迈着莲花步，缓缓走到她跟前，柔声道：“这就是缘分了，你觉得没见过他几面，可他觉得跟你很合得来呢，储霁那性子说是柔和吧，却也有点淡，你纯真喜庆，和他是互补也说不定。”
看着皇后的脸，容华感觉除了害怕就是陌生，“可是，可是我只是个民女，和二殿下身份不配。”
皇室不是最讲究门当户对吗，皇子娶亲大多都是豪门贵族，她此等孤女之身难不成要做妾？
皇上放下手里一直摆弄着的翡翠核桃，轻轻开了口，声音不大，却极具穿透力，“若你和储霁当真可以两情相悦，结为连理，朕会想办法成全你们。”
从皇后的脸上移开，容华把目光投向高高在上的帝王，眼里满是诧异和惶恐，她感觉自己好像掉进了一个深不见底的古潭，周身环绕着冰冷，自身的温暖瞬间可以被冰封。
所谓命运，所谓信仰，在这一刻一文不值，哪怕是自主都可以说是个笑话，思想，身体，没有一样是她自己可以操纵的吗？前世散去，今生再惜，对她就是一个笑话而已？
容华的嘴唇微颤，双手成拳，半晌，低声问道：“没有......其他选择吗？”
皇后又笑了，而这个笑却不似刚才看似的端庄典雅，和蔼可亲，这个笑带了点威严，带了点得意，带了点欣赏，没错，她看得出来，容华这个姑娘已经明白了，清楚了她的意思。
“你可以自己选择，愿与不愿。”
这话说的多好，让人难以分辨，却又可以顷刻间明白。她没得选，泱泱天下，她只想了无牵挂浪迹天涯的心，被埋在了这个华丽的牢笼。
容华心底瞬间沉没，脸上的每一缕线条都僵住了，她缓缓地后退一步，掀起罗群，朝着主宰一切的人跪了下去，声音冷如腊月的霜花：“二殿下身份贵重，雍容华度，容华自知般配不起，太子殿下更是国之储君，天之骄子，更加不敢高攀。”说完，磕头点地。
皇后站在那，一动不动，敛下双眼看着匍匐在脚下的人，勾起一丝笑。
天子面无表情，高高在上的坐在他的宝座上，仿佛一切在他眼里，都是必然，没有偶然。
容华慢慢地抬起头，眼里毫无色彩，脸色青白，“民女一条命承蒙霍郡候相救，家母临终前曾许诺，定当报答，容华不孝，此生铭记于心，望陛下娘娘成全。”
从不了意，那就从心吧！来不及的，也许就只能错过，不是真实的选择，也不是被迫的选择，谁是主动，谁是被动，谁在伤害，谁在被伤害？
屋内一片寂静，只有竹炭被燃烧时发出的滋滋滋的声响，带着点点微弱的火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