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五章
轰动整个帝都的婚礼,数十里的红妆,马车从街头排到街尾。井然有序,寒风卷着冷冽梅花香气,扑进容华的扑空,直刺的她头直晕。长街两旁皆是维持秩序的士兵,涌动的人群络绎不绝,比肩继踵,个个皆伸头探脑去观望这百年难见的婚礼。舞萨如鼓,放炮仗,数千禁卫军开路,沿途一路吹吹打打。
终于捱到了骏侯府,当礼仪官高喊着三拜的时候,容华低头,只能看到霍铮蹬着华锦金线暗烨龙纹锦靴的双脚,此刻,她真想掀开头上那块碍事的红布,去看霍铮的脸,转念一想,霍铮被迫与她成婚,一路都是后背以对,表情怕是不会好吧。
火红高耸的烛火,如凤凰的翅膀翼翼生风的摇曳着,点亮这个本来昏暗的新房,崭新绣花的绸缎被面上居然铺着红枣、花生、桂圆、莲子,寓“早生贵子”之意,容华闲的无聊,又什么都不能做,自个儿掀了盖头就坐在床上摆着那些东西玩儿,不知不觉,‘早生贵子’竟让她铺成了一个个规整的心形。
“不知道太子那边现在是何等光景?”
“姑娘,呸,夫人,今日是大喜,太子殿下小登科,那边也定是热闹之极。”
“是吗,不知道他开不开心。”
云英笑着说,“秦大小姐和殿下是一起长大的,感情肯定要不同以往那些姬妾吧。”
说完端了一盏菊花茶过来,对着容华轻轻俯身:“姑娘,忙了一天口渴了吧,喝点茶润润嗓子吧。”
在一边的姜嬷嬷立刻走了过来,对着云英立起了眉毛,训斥道:“打今儿起,你有两个称呼可选,一个是夫人,一个是公主,‘姑娘’是过去式,万万不可再叫。”
姜嬷嬷是皇后作为陪嫁‘赏给’她的,原意说是给她在骏侯府带着个知礼懂规矩的老人儿,有这样一个在宫里的老嬷嬷在身边,多少能给出嫁骏侯府的容华撑点面子,让人知道皇后是在乎她的,把自己身边侍候了三十年的老人儿都给了储岚公主做陪嫁,可见非一般疼爱。
有点心思的都能看得出来,姜嬷嬷是皇后身边最忠心的心腹之一,赐给容华带进骏侯府,怕是多少带了点监视之意吧。容华自诩头脑不那么聪明,但也不笨,这点事儿她还是懂的,当时很淡然的谢了恩,领了意,没有惊喜,也没有愤怒。
“嬷嬷,你也忙了一天了,早些回去休息吧,我这也没什么事儿了。”这姜嬷嬷的年龄比皇后还要年长几岁,天黑没亮就在自己身边进进出出侍候着,容华心地善良,有点不忍心了。
拨了拨红烛的蜡油,姜嬷嬷走到容华身边:“公主以后就叫老奴姑姑吧,这里不是皇宫,在骏侯府能自在一些,否则让人听见以为咱们自恃而大,给您带来口角之争。”
容华点点头,笑着叫道:“好,知道了姑姑。”
姜姑姑笑着点点头,突然想起什么,从被褥下翻出一块雪白的绸缎,规规整整的铺在了床中间。
容华不解:“姑姑,这是什么?”
姜姑姑抿唇轻笑,眼神暧昧:“这是合房用的,我不是曾经告诉过公主了吗。”
明白过来,容华脸上臊出一片红,尴尬的转过身不再看,坐在那不好意思的来回绞着手指,心里有点害怕和紧张,又有点期待。
看她那个样子,姜姑姑和云英对视一眼,都轻笑出声,“咱们夫人还不好意思了呢。”
“贫嘴,我打你啦。”
“嘿嘿,您今天是新娘子,可不能动粗哦。”
看了看外面的天色,姜姑姑蹙了下眉,对云英说:“你去看看前厅看看罢,这侯爷还没有宴完宾客吗?”
此时,大堂前厅已经只剩零星的几位宾客,喝醉之后晃晃悠悠等着家人来接,而今天的主角,新郎官霍铮,早已不见了踪影。
云英在院子里逛游了一圈儿,也没找到她家侯爷,这大婚之日该是洞房花烛夜,这主角去哪了呢?想着还在新房里等他的容华,云英心里隐隐有种不好的预感,侯爷心思深沉难测,向来我行我素倨傲而为。
月色渐渐清朗,夜幕一片低垂,云英问了好几个忙忙碌碌的小斯和下人,才在主殿后面的回廊上找到了东子,远远就看到他烦躁地来来回回渡着步,腰间挎着的长剑随着他的走动款摆。
“东子,你在这干什么。”云英朝他招了招手,提脚跑了过去,“我正找你呢。”
东子一看是云英,原本就忧虑的眼微微一怔,吭哧瘪肚了半天也没回一句话。
“怎么了你,累着了?”云英歪头看他,“侯爷呢?”
这一问更让东子局促起来,磕磕巴巴地说:“侯...侯爷,那个...有点喝多了...”
云英扑哧一笑,“喝多了正常,今儿是他大喜的日子,怕是高兴的吧。”
“.......”
看他眼神微楞,躲躲闪闪的样子,云英不解,也有点不耐烦了,口气也不好,“侯爷在哪?喝多了也得去新房啊,新娘还等在那呢。”
“......”
看不惯一大男人扭扭捏捏,“说话呀。”
东子被她吼的一震,长出一口气,泄气的用手指了指回廊后面的小院,垂头丧气的说:“侯爷...在心雨楼。”
云英立时瞪大了眼睛,不敢置信的大叫道:“什么???”
东子赶上前捂住她的嘴,低声道:“姑奶奶,你小点儿声行不。”
“唔...放手...”云英使劲儿拉下他的手,怒道:“你是在这给人家守夜呢吗?啊?”
东子垂下肩膀,“我有什么办法啊。”
云英气的转身就往心雨楼方向走,被东子一把拉住,“你别去,这心雨楼的过了今天也是主子了,她...她好歹是跟着储岚公主陪嫁过来的,做为侍妾,她......”还没出口的话被云英怒目而视的眼神儿给硬生生瞪了回去,东子知道她有气,而且气到想杀人,可是,侯爷的事,谁敢说一句闲话呢。
“咱们只是下人奴才,哪有资格干涉主子的事呢,你别去找骂挨了。”
云英怒气攻心,直喘着粗气平复着,狠狠瞪着东子,道:“你知道今天是什么日子吗?”
“.......知道。”
“你知道公主还在新房里等着吗?”
“........知道。”哎.......
“你知道她才是今日的主角,她才是正牌新娘,她才是我们骏侯府的正位夫人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