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七章
北风吹白云,万里渡河汾。心绪逢摇落,秋声不可闻。
翌日一大早,按照规矩,新人要向长辈跪拜问安。
一大早,云英就起来给容华梳妆,可几乎一夜未眠的容华气色实在不好,浓重的黑眼圈看起来相当的憔悴。
待连管家来请之时,两人好容易才把该遮的都遮住了。大婚第二天,怎么也得让人看出她是个刚刚成亲的新娘才行,而不是被冷落深闺的怨妇。
云英和姜姑姑一左一右跟在容华身后,三人刚到大厅门口,就迎面碰上了霍铮和白氏。
乍一见霍铮那张俊美的脸,容华不自觉的开始心跳加速,他身穿一件黑色平素绡裰衣,腰间绑着一根白色鸟纹锦带,一头乌黑光亮的发丝,一双深邃犀利深沉的眼,身材挺拔,当真是风度翩翩飒爽英姿。
他身边的白氏淡淡的朝她笑了笑,微微一福算是见了礼。
云英和姜姑姑心不甘情不愿的也跟着见礼,“见过王爷,见过......”顿了一下,二人且不知该怎么称呼这个白氏。
霍铮面无表情,淡淡的道:“就叫白主子吧。”
云英看了一眼容华,容华一怔,朝她点了点头。云英咬了咬牙底底的叫了一声:“......白主子。”
容华不争不抢,先让霍铮迈了了大厅,随后她刚一抬脚,却被白氏抢了先,随即把脚缩了回来。
这一切,都被高坐在上位的老夫人看在了眼里。
霍铮立于众人之前,对着老夫人拱手道:“儿子起来晚了,母亲莫怪。”
老夫人‘嗯’了一声,不咸不淡的瞅了他一眼,指了指旁边的位置,“坐着吧。”
容华脑袋里嗡嗡作响,霎时已然忘记了姜姑姑教过她的规矩,愣愣的站在那没有动作,直到后面有人轻轻推了推她的腰身。
姜姑姑从侍女手中端了一盏茶,送到容华跟前,小声提醒:“公主莫慌,先给老夫人敬茶。”
容华猛然警醒,端起茶碗,提起罗裙上前两步,跪在了老夫人跟前,双手奉茶,恭谨道:“母亲,请用茶。”
老夫人接过茶,抿了一口,“起来吧。”一双眼睛在容华身上多瞅了两眼,自是把她那遮掩不住的憔悴给看了去,其实,昨晚的事她还没老糊涂,怎会不知?
容华站起身,老夫人这回仔细端详着这个媳妇儿,白玉的小圆脸,身穿一件冰蓝色暗纹刻丝散花水雾绿草单罗纱长华衣,逶迤拖地淡紫色团花仙鹤纹月裙。乌油油的青丝,头绾风流别致随云髻,轻拢慢拈的云鬓里插着镶花棱花赤银篦,腰系蝴蝶结子长穗五色腰带,脚上穿的是绣梅花月牙白靴,整个人显得干干净净端丽冠绝,只有那腰间挂着一个普通的绣着芙蓉花的荷包,廉价的粗俗和她周身透着违和感。
被如此瞧了个透彻,容华有种想把自己藏起来的冲动,不好意思的往后退了一小步,再一抬头,正对上霍铮那双深沉锐利的眼,两人四目相接,眼里都有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明明只隔了两三尺的距离,心却仿佛相隔千里,远的无能为力。
霍铮深深吸了口气,收回目光,转身对白氏说:“还不快给老夫人敬茶,你已经是我的人了,还不懂郡侯府的规矩吗。”
这句话惊得所有人倒抽一口气,纷纷把目光投到了容华这个正主身上。
容华差点被霍铮那句‘你已经是我的人了’噎死,脚下虚浮差点没站稳,抬眼看了一眼霍铮,他的面无表情和冷硬的态度着实让她心底一凉,被水袖盖住的手指紧紧的纠结在一起,死死的扣抓着,用指尖的疼痛来麻痹心里的疼痛。
白氏听话的从侍女手里接过茶盏,朝老夫人跪拜,声音清脆娇俏:“妾身白氏,请母亲用茶。”
老夫人皱了一下眉,刚想接过茶盏,就听到一句冷冷的声音。
“既然自称为妾,怎可直呼老夫人为母亲,不是与我和侯爷比肩了吗?”
容华话音刚落,霍铮锐利的眉眼就如冷箭一般扫了过来。
挺身相对,毫不退缩,容华直视着霍铮,她眼下心里乱成一团,霍铮人前如此不给她脸面,是要把她打进无底深渊吗?她做了什么让他如此待她?!骨子里的那点傲劲儿让她那句话不自觉的就脱口而出。
如此剑拔弩张之势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喘,姜姑姑左右一看,决定还是维护容华,上前一步,朝着老夫人一拜,沉声道:“祖上规矩,无名分的侍婢和姬妾,是不能直呼高堂之称的。”
老夫人看了一眼脸色苍白的容华,又看了旁边的儿子,笑了笑,点头道:“说的是,我怎生把这茬给忘了。”
低头居高临下的问白氏:“知道了?”
白氏因为举茶的时间太长,纤细的双臂已经开始发抖,勉强咬牙道:“是,老夫人,妾身明白了。”
老夫人点点头,接过茶杯放在了桌子上,斜睨了一眼霍铮,复又转向容华,一语双关的说,“我今早看到了姜姑姑呈上的喜帕,心里高兴极了,你如今已经是我霍郡侯府的女主人,今后我也就能少操些心了。”
霍铮抬眼,“什么喜帕?”
老夫人没理他,继续对容华说:“前尘过往能放则放,接受既定的事实才是聪明人该做的,明白吗?”
容华微微一愣,点头应下,“容...储岚明白。”
老夫人笑着点点头,“很好,别让我失望。”
“是。”
霍铮紧握着拳头,瞪着容华低垂下去的头颅,那眼神似乎是要穿透她的头发和头皮,直接望进她的大脑里。
老夫人轻哼了两声,仍旧是一语双关,“得到了的和失去的,永远不能用公平二字来衡量,从小到大怎么教你的,都就饭吃了吗?”
霍铮敛眉,沉声附和:“儿子没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