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者不是别人,正是“度尘帮”帮主冷云起,在还俗之前,他法名子空,居少林“四大罗汉”之首。
四大罗汉,“空相虚妄”,乃智坚大师得意爱徒,数年前黄山狮子峰武林大会,四僧接连挫败近百名江湖好手,赢得了这少林四大罗汉名号。
冷云起虽然还俗,却仍是少林门人,因此,众僧仍认他作四大罗汉之首。他既然得了另一半藏宝图,也就不再着急追赶万冲,故而来得晚了些。
万林见冷云起到来,朗声道:“手下败将,来得正好。今日也好让天下英雄瞧瞧,名满江湖的‘四大罗汉’是不是真材实料。兄弟小心,此人还有几分能耐。冷帮主,我送你的鸡腿与饼子,你吃完了么?”
任万林东拉西扯,冷云起却似充耳不闻,不为所动,继续向万冲发出雷霆般的攻势。
群雄看到冷云起身手,赞道:“大师兄就是大师兄,一出手便气势非凡,比子相、子虚不知道强了多少!”
那些从鄂州来的豪杰,暗想:“这万冲的武功似乎要比他哥哥万林高出许多,不知道与冷云起能斗成什么样子。”
待冷云起与万冲过了数十招之后,群豪是越看越心惊,念头也渐渐转变:“若少林寺制不住此人,我们更无指望,那从他身上拿藏宝图岂非如老虎头上捉虱子?可如果少林寺将他制住,吞了藏宝图,我们也只能干瞪眼,左右这一趟是他-娘-的白忙活,奔波了这么日子,纯粹瞎凑热闹、瞧人打架来了!”
有那些更精明的却想:“若万冲能逃走更好,即使打不过他,咱也能想法子暗算他,嘿嘿嘿。”
于是,群雄脸上表情各异,那些好武之人瞧得眉飞色舞,那些好财之人却眉头紧皱,那些精明之人却是时忧时喜,只有极少数人表情淡然。
又斗了一会,依旧平局,那边众僧瞧着冷云起,时不时点头,似乎颇有心得,这边万林凝神戒备,万一弟弟有个差池,他要全力相助。
陈思逸虽觉得万冲犯下十恶不赦之罪,可观其行止,却非那十恶不赦之人,不觉动了惜才之意,于是打定主意,要在关键时替万冲结围。
冷云起与万冲越打越快,招式已难看清,唯见衣袂飞舞,群雄只觉目不暇接,有几人眼慌神乱,竟然呕吐起来。
忽然,二人倏地分开,冷云起如虎踞于东方,万冲如鹤立于西边,众人尚未明白怎么回事,二人身如闪电,又斗在一起,极少高手已经看出,万冲胸口微微起伏,像是气力难继,若久斗下去,必败无疑。
二人飞速过了十几招,忽听有人朗声道:“武术之道,讲究修身养性,若然以快为尚,难免神游气浮,其势不可长久,须得快慢相间,以静制动,外引天地之气,内附阴阳之道,依据四时之变,顺应人和之理,致虚守静,物我两忘,方能立于不败之地,铸就不坏之身。你二人这般争斗,与孩童相搏又有何异?尤其冷帮主,你以知天命之年,与一娃娃这般相斗,就不怕贻笑大方么?”
听此高谈阔论,众僧愤怒,群豪惊异,陈思逸心想:“此言虽涉阴阳玄学,有哗众取宠之嫌,却也有几分道理。”陈灵灵、陈邕、柳枝书、万林四人听他向着万冲说话,心中甚是感激,大家寻声看去,原来那人正是查祥,立在西南塔林之间,笑着向那些看他的人抱拳。
有人忍不住道:“如此说来,阁下武功已达到天人合一境界了?你比少林寺智仁大师如何?”
查大侠笑着拱手道:“惭愧,惭愧,在下武功低微,却喜爱耍嘴,有得罪诸位之处,还请原谅。”
众人正一门心思瞧冷、万二人比武,哪有心思理会他?都不再多言,专心瞧着场中。
冷云起却被这一席话打动,心想:“我与这小子斗了多时,明知自己胜他一筹,亦明明占尽先机,可就是胜不了他,这小子内力棉柔似乎劲道不足,招数也无什奇特之处,却尽能挡得住我少林绝技,可见此言甚有可取之处。待我试他一试。”
也怪冷云起轻敌,这当口还想着改变自己积年习惯,要将阴柔融入阳刚,化暴雨为和风,举手投足之间自然有失流畅,万冲觉察出他拳脚微滞、招式变换略带迟疑,即刻一招“春风送暖”,双手不疾不徐,推向冷云起前胸,冷云起下意识力贯右臂挡他双掌,左手以掌为刀,斩他颈部。
冷云起右臂与万冲双掌相接,觉得自己手臂受对方引带,眨眼间,由内二外、自下而上、再从上到下划了道弧线,臂劲力也随之消失无踪,心中一惊:“这是什么招数!”他左手依然不停,就在要碰到万冲颈子那一瞬间,万冲双掌劲力疾吐,劲力大得异乎寻常,连忙后跃躲避,可为时已晚,他右臂撞到自己前胸,不由自主向后推了将近十步,好容易稳住身形,却觉得气血翻涌,眼冒金星,知道自己已不明不白地受了内伤。
冷云起连忙稳住心性,眼观鼻,鼻观心,调理气息。
少林众僧见冷云起也败下阵来,或惊异,或错愕,或沮丧,或不服,或失望,有人低下头去,有人向查祥怒目而视。
子虚、子妄连忙跳到冷云起身旁,以防万冲乘人之危,哪知万冲站立不动,双眼盯着冷云起,似乎很关注其伤势。
冷云起自己败得稀里糊涂,周围群雄也瞧得云里雾里,他们面面相觑,都不清楚冷云起到底怎么败在了万冲手下,不少人还以为这淫贼使了妖法。
只有陈思逸、智远大师等个别高手悟出了万冲招数之中的玄机。陈思逸甚至从万冲身上看到了曹羽的影子。
原来,万冲双掌粘着冷云起手臂划弧,这一卸一引,便将对方的内劲化为己用,再加上他自己原本不弱的内力,两股劲力骤然爆发,以冷云起手臂为媒介,传至其身,饶是冷云起金刚铁骨,也经受不住。
冷云起表面丝毫无损,说明万冲这手以柔克刚、借力打力的功夫已经到了相当高的境界。
不过,这门功夫不但十分高深,运用起来也是极难,若非万冲趁着冷云起轻敌,来了个攻其不备,以冷云起武功之高,他这一招非但难有成效,还会被打成重伤。
万冲之胜,胜在铤而走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