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时初刻,陈思逸三人经登封到达少室山下,陈邕背起万林迈开大步朝山里走,陈思逸安排车夫在路边酒馆等候,而后追上陈邕。行不多时,到了少室阙旁,交纳香火钱,那僧人道:“阿弥陀佛,少林寺的香火最是灵验,施主多来烧香拜佛,这位公子病就好了。”陈氏父子不理他,径直朝山内走去,见沿途香客络绎不绝,到了少林寺三门口,向知客僧抱拳道:“劳烦上禀智仁大师,就说洪州陈思逸拜访。”
知客僧一听是洪州陈二侠,甚是恭敬,道声:“稍后。”连忙返身离去。少时,见智仁、智远两位大师,大袖飘飘而来,身后跟着子相、子妄二僧。陈思逸和陈邕连忙向诸僧行礼。
诸僧单手合十还礼,智仁大师道:“朝闻喜鹊叫,知有贵客道,想不到竟是陈二侠和令郎光降。”陈思逸道:“岂敢?多日不见,诸位高僧又添风采。”智远大师道:“陈二侠,数日伤已痊愈了?”陈思逸道:“有劳大师动问,痊愈了。在下有一事作难,特来央请二位大师相助。”智远大师指着万林道:“这不是万施主么?如何成了这般模样?”陈思逸道:“此行正是恳请少林高僧为万贤侄治伤。”智仁大师宣了声佛号道:“请到方丈一叙。”
辗转来到方丈,智仁大师让陈邕将万林放在一自己卧榻之上,问道:“伤在何处?”陈邕道:“毒针从胸口入,伤在心脉。”智仁大师躬身解开万林衣衫,见伤口处略微肿起,自言自语道:“此为钢针所伤,直透心门,发针之人距他不会超过五步,这针劲力刚猛,多半出自机括。”突然提高声音道:“子相,快去药房拿‘拔苦护心丹‘来!”
智远大师道:“方丈师兄,万施主这伤如何?”智仁大师摆摆手,示意众人坐下,微微摇头道:“心脉重伤,十分凶险,陈二侠,请恕老衲无能为力,只能用护心丹暂缓万小施主病情。”陈思逸道:“多谢大师,请问这周围可有医疗圣手?”智仁大师道:“高明医家倒有几位,只是各有专长,难对其症,来来去去,就怕误了时辰。”智远大师道:“干脆用内力打通他奇经八脉,或可有救。”智仁大师瞅了他一眼道:“师弟,你我只是粗通医理,怎能轻易冒险给人疗伤,万一有个闪失,岂不罪过?”智远大师合十道:“阿弥陀佛,是我冒失了。”
说话间,子相拿着一个葫芦进来,递给智仁大师,智仁大师倒出一粒药丸,左手掰开万林的嘴,右手将药丸放入,左手托起万林下巴,轻轻一合一抬,手法极是巧妙,只听万林“咕咚”一声吞下了药丸。
小沙弥端出茶来,智仁大师坐下道:“请用茶!”众人道谢,陈邕也喂万林喝了些。智仁大师道:“依老衲看,万小施主这伤只有一人能治。”陈思逸道:“大师说的是胡若林?”智仁大师道:“正是。”从葫芦中倒出一把药丸,教子相用几上宣纸包了,递给陈思逸道:“这十几粒丹药,留与他在路上服用,一日一粒即可。”陈思逸口中称谢,双手接过。
智远大师问道:“他是如何伤的?”陈思逸道:“邕儿,你把经过向诸位大师简单说说。”陈邕道:“是!”大致讲述了孤柏岭除去袁行路一事,智远大师听了道:“阿弥陀佛,师徒几人俱亡孤柏岭,这正是因果报应,足见我佛慈悲。”刚说完,见知客僧来报,说陈思豪在门外相候。
智仁大师道:“陈四侠也来了?”说着起身,众人也都随他站起,陈思逸道:“方才未及禀报方丈,四弟同在下一起来拜,只是他那细车稍慢了些。”智仁大师道:“师弟,咱们快出去迎接!洪州二杰一同光临,实乃少林寺一大盛世。诸位请稍坐。”遂领着智远、子相、子妄,飘然出了方丈。
陈思逸、陈邕留下照看万林,这时才得闲四处打量,见这方丈虽然轩敞,却只有一几、一油灯、一榻、经书两帙、蒲团数个,墙上悬着佛祖苦行、割肉喂鹰、一苇渡江、雪地断臂等六幅图画,甚是清雅简陋,暗赞智仁大师修为之高。
陈思逸瞧万林呼吸比先前缓了些,摸了摸他额头,亦远不如来时那么热,稍稍放心,随即听见外面脚步纷至沓来,又闻陈思豪道:“向来听闻少林寺不许女客入内,却不知何时改了规矩。”智仁大师宣了声佛号道:“佛法广大,普度善男信女;明心见性,诸相尽皆虚妄。是男是女,又有何分别?”陈思豪道:“大师识见非凡,宽博有容,真乃有道高僧。”
说着话,陆续进来,陈灵灵、柳枝书连忙走到万林身旁,查看病情。陈思逸道:“贵寺护心丹果真是灵丹妙药,万贤侄病情轻了许多。”智仁大师道:“护心丹只能暂且护他心脉,若想救他性命,还要去寻胡先生。非老衲不留诸位,委实是万小施主病情不能耽搁,诸位用罢斋饭后,就请上路,诸位都是少林贵客,还望今后常来,老衲必亲自讲经说法,替诸位消灾解难,排解心中烦忧。”众人合十致谢,陈思逸道:“方丈如此,足见盛情。”
用罢斋饭,陈邕、柳枝书去方丈背了万林,智仁大师、智远大师二位高僧亲自领着子相、子妄及数名知客僧相送,路上,陈思逸向众僧说了冷云起寻女一事,智仁大师叹了口气道:“子空毕竟迷恋尘世,如何能挣脱七苦?但愿他能如愿以偿。善哉,善哉。”陈思逸又道:“此行来去匆匆,不及见智坚大师,还请方丈大师代为致意。”智仁大师点道:“老衲先代智仁师弟谢过。”
诸僧一送再送,一直到功德林旁,才与众人分别,智远大师又执意送大伙直到少室阙旁,临别时道:“贫僧与陈二侠并肩杀敌,为其英风侠气所感,引为知己,今日得睹四侠风范,也是十分仰慕,他日贫僧定去洪州拜访四侠,以畅平生胸怀。”陈思豪道:“得智远大师青睐,敝兄弟甚是荣幸,届时在洪州洗盏斋戒,恭候大师。”陈思逸道:“四弟说得是,大师保重!我们这就告辞。”
众人到酒馆与车夫相会,车夫们已吃饱喝足,正等候启程。上车后一阵疾驰,嵩山渐渐消失在身后。这一番饥餐渴饮不必细说,辛亏有“拔苦护心丹”维持,万林的病情还算稳定,不过每日三餐只能吃些稀粥、面汤,人也日渐消瘦了,陈灵灵看在眼里,痛在心里。
就这么星夜兼程,众人无暇欣赏路上的姹紫嫣红,只觉星移斗转,不知过了多少时日,终于在一日隅中到达扬州。一入城便直奔胡宜之家,扬州人少见这种细车,不顾车辆扬起的尘土,驻足街道两旁观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