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思逸、曹羽所过之处,“花石纲”船只艘艘稀里哗啦,两人心中大呼过瘾。
迤逦到了画舫近处,曹羽纳闷道:“三妹身旁那拨人,想必是孟玉成与他手下宾客,若这‘花石纲’与他有关,为何不阻拦咱们?孟玉成若拿三妹他们要挟,你我岂不得轻易收手?”
陈思逸道:“不知这些人要玩什么花样,咱们须小心在意。”
二人又砸沉了几艘载着树木、石头的船只。湖面上一片狼藉,有的船身被水淹没,只露了桅杆在水面,有的船身斜着沉入水中,只露了船头或者船尾,东倒西歪,七零八落。
此时,“花石纲”大船已所剩无几,陈思逸和曹羽业已到了画舫正前方,就听陈灵灵喊道:“爹爹,曹大哥,那些劳民伤财的破船,一艘都别放过!”
陈思逸和曹羽,一个向她点头,一个向她摆手,陈灵灵欢呼雀跃。
与陈灵灵他们打个招呼后,陈、曹二人几乎同时起身,飞向下一艘船,刚刚起身,忽见前方第二艘船上,有一位头扎道髻、身着蓝袍、手执弯弓的道士从船舱内闪出,向二人连发数箭,手法快似闪电。
箭如连珠不断,向陈思逸、曹羽破空而至,二人异口同声,互相提醒:“小心!”
陈邕、陈灵灵、邓翠等人无不惊叫出声,六枝箭染着夕阳光芒,去势甚疾,饱含劲力,,身在半空中的陈思逸和曹羽万难招架躲避。
就在这节骨眼上,陈思逸“呼”地一甩衣袖,真气贯处,衣袖鼓荡,“啪啪啪”三声,箭矢次第荡开落下。
再看曹羽,他左右手形如鹤嘴,劈空连“叨”,既有啄木鸟穿木食蠹时的迅敏,又不失仙鹤觅食时的优雅,陈灵灵等人尚自眼花缭乱时,三支箭矢已被他夹入手中。
两人在本空中各逞绝技,化险为夷,观者为其非人神技所震撼,都忘记了喝彩。
可是,事情还没有完。
曹羽接住箭矢之后,双手毫不停顿,只一转、一抖,右二左一、三支箭分走上中下三路,“嗖嗖嗖”回射向蓝衣道士,三支箭发出之后,曹羽才落在船上。
那人没想到曹羽竟能反击,脸上露出惊诧表情,不过他反应甚是敏捷,倒踩一步,向船舱内一退,只听“笃笃笃”三响,三支箭钉在了他方才所在位置之后的甲板上,箭羽震动不停,发出一连串节奏甚急的碎响,可想而知,他若再慢一瞬,那三支箭就会结结实实在他身上穿三个窟窿。
这一回合说来话长,其实是瞬间之事,众官兵看到了这一幕,个个目摇神驰,忘记了呼喊;众百姓议论纷纷:“神仙果真了得”、“神仙当然了得”、“那射箭的也不差,只不过遇到了神仙”。
又听画舫上有人鼓掌道:“好功夫!二位神技,孟某佩服。陈二前辈内力深厚无比,收发自如,曹公子手法敏捷巧妙,实为孟某前所未见,今日真是开了眼界。”
孟玉成画舫离陈、曹二人只有六丈之遥,若他也暗箭偷袭,陈思逸、曹羽纵有通天本领,也招架不住,故而陈思逸哈哈一笑道:“方才若孟公子也出手偷袭,恐怕我二人此时已血染新开湖。”又向那蓝衣人道:“先生出手,迅疾无俦,箭如连珠,劲力非常,发必穿心,端的神乎其技,天下间除了‘穿心珈蓝’蓝世清,谁还有如此本领?”
蓝世清抱拳躬身道:“得陈二侠赞扬,幸何如之?不过在二位面前,这点道行,不值一哂,方才不就被这位曹公子逼得落荒而逃么?陈二侠这‘紫煞混元功’深厚异常、炉火纯青;曹公子接箭用的是‘鹤形手’中的‘鹤嘴钳’,掷箭用的是‘漫天花雨’手法,这一接一掷,无不妙到巅峰,二位这一展身手,实令人惊佩神往。”
陈思逸、曹羽见此人在那一刹那间,不但把自己武功家数瞧得清清楚楚,还能如数家珍,一一说出名头,其目力之敏锐、见识之广博,确非常人难以企及。
曹羽道:“蓝先生不但箭法独步天下,博闻强识也是天下少有。”
蓝世清道:“曹公子年纪轻轻,便有如此造诣,且能谦恭谨慎,实属难得,纵观这江湖之上青年英杰,除我家公子外,何人还能与曹公子匹敌?”
众人见蓝世清仙风道骨,五十六七岁年纪,神情潇洒,气度闲雅,挥手之间指点江湖,称自家公子也只是“青年英杰”,凛凛然有不卑不亢之气,如此风度,令人折服。
曹羽尚未开口,只听孟玉成缓缓道:“蓝先生,你来孟家做宾客后,从未对孟某说过甚么好听话儿,今日听你此言,孟某竟有飘飘然之意,得蓝先生这一句话,赛过万坛美酒下肚,多谢蓝先生。”
蓝世清一挥手道:“公子不必客气。”
陈灵灵看着父亲和曹羽在那里与蓝世清寒暄谦让,心中嘀咕道,哼,若不是爹爹和曹大哥本领高强,此刻已经横尸水中,姓孟的和姓蓝的一丘之貉,嘴巴上说得冠冕堂皇,背地里就喜欢暗箭伤人,根本不是什么好东西。
何止是陈灵灵?陈邕、覃渊及翠、紫、青三女也作这般想法。
终于还是陈灵灵忍不住道:“你这牛鼻子老道,牛气甚么?使下三赖的手段偷袭我爹爹和曹大哥,还在这里大言不惭、说东道西、品评江湖人物,羞也不羞?”
陈思逸叱道:“灵儿住口!不得对蓝先生无礼!”
蓝世清一点也不生气,倒是哈哈一笑道:“陈姑娘心直口快,确是女侠风范,适才我看陈二侠和曹公子武功身法多时,深知在下这雕虫小技丝毫奈何不了二位,之所以自不量力,斗胆献丑,乃是为了瞻仰高手手段。”
陈灵灵哼了一声道:“说得好听!”向他刮刮鼻梁,吐了吐舌头,将嘴巴一噘,把头一甩转向别处,不再理他。
陈思逸摇摇头,向蓝世清抱拳道:“小女娇惯无礼,请先生海涵。”
蓝世清也抱拳回礼道:“陈二侠客气了。”
陈思逸转首向孟玉成道:“据我所知,遗失‘花石纲’,罪过不小,我二人毁‘花石纲’,孟公子竟然气定神闲,作壁上观,犹如事不关己,足见胸襟气度非凡。这‘花石纲’误国误民,毁则毁矣,只是我等与公子旧账未结,新债又筑,你我都是江湖中人,双方恩怨如何了解,还请公子痛痛快快、清清楚楚划出个道儿来。”
此言一出,氛围乍变,众人都绷住了神经,空气似乎凝固。
稍微静了一会后,孟玉成哈哈一笑道:“陈前辈快言快语,就如前辈的手段,干净利落。可孟某身为朝廷命官,做起事来难免要端端架子、走走排场,既然陈前辈如此说,孟某就把那臭官架子扔了,痛痛快快说道说道。”
陈思逸道:“请。”
孟玉成道:“在下这一番乔张作致,无非是想请二位驾临,好与曹公子切磋武功,只不过棋差一招,未料到二位竟痛痛快快毁了‘花石纲’。不过,这都是些花草鸟雀、飞禽走兽、烂石头、破木材,哄赵官家开心的物事,毁便毁了,算得了甚么?在下也懒得计较这笔账。”
能亲见江湖两大高手比武较艺,是难得的机缘,因此两帮人纷纷瞧着曹羽,目露期盼之情,曹羽微微抱了抱拳道:“既然公子瞧得起在下,在下怎可拂了公子美意?只不过……”话未说完,就听孟玉成拍手道:“好,曹公子痛快!只不过什么,尽管说。”
曹羽道:“无论谁胜谁负,今后都不许再纠缠对方。”
孟玉成“哈哈”一笑道:“你是怕我落败后不服,再纠缠着你找场子,是吧?孟某岂是那无趣无聊之人?放心吧,孟某胜券在握。”
曹羽点头道:“好,在下便斗胆请孟公子指教。”
除陈思逸、蓝世清老成之人外,其他人听了,均喜形于色。
孟玉成道:“好,好,且不忙,天色不早啦,孟某已备了薄酒,款待诸位。”
陈灵灵向孟玉成努努嘴道:“爹,曹大哥,女儿担心这人在酒菜中捣鬼,我们已被他算计了两回。”
曹羽道:“三妹放心,孟公子行事虽不依常理,不拘小节,其内心却光明磊落,绝不会害咱们,更不会借旁门左道取胜。否则的话,方才他就会拿你们要挟二伯和我,阻挡我们毁掉‘花石纲’。”
陈思逸道:“贤侄说的是。”
孟玉成笑道:“二位以君子之心,度在下这小人之腹,一片赤诚,令人感佩,请!”隔着数丈荡荡绿水,向陈思宇、曹羽遥遥打了个请势。
陈思逸道:“且慢,还有位姓林的朋友和几匹马,在岸上等候,相烦公子派人接来。”
孟玉成道:“区区小事,好说。”向旁边一艘大船道:“老刘在么?”
那大船之上人丛中闪出一人道:“公子有何吩咐?”
孟玉成举起折扇,遥向西指道:“岸上有位姓林的朋友,你去将他请来。”
老刘垂手躬身道:“是。”领着众船工驾船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