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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萧郎江岸箫声泣,

凤凰台上待弄玉。

醒时梦回心不回,

枕边梦去心亦去。

梅一朵老师,收到了刘冬明为她填写的第一首情诗。

她怕这情诗是刘冬明借用古人的,那诚意就要大打折扣,于是上百度搜,只搜到诸多含有“萧郎、弄玉”的名人古诗词,因此,这首现代萧郎给现代弄玉的情诗,完全是刘冬明原创。

三喜涌上心头:一喜刘冬明信任自己,敢发情诗留在自己手机上;二喜自己终于走进了刘冬明的心底,飘在了他的梦中;三喜上天保佑,刘冬明真风流才子,正吻合少女时代寻偶的标准。

师范大学中文系毕业的梅一朵,凤码头弹词养大的梅一朵,此时想起了历史上最为有名的女词人李清照,和她的丈夫赵明诚。他们经常互和诗词,传为千古美谈,而李清照的一句“莫道不消魂,帘卷西风,人比黄花瘦”,就胜了丈夫赵明诚三天三夜填出的五十阙。

她也要胜过刘冬明。

子夜阿米高。

绻在你魁梧经世的臂弯里,我逐渐缩小成一枚果核。

我就是一枚果核,卡在你甘醇微酸的肉里。你孕育了我果核的坚硬与锋利。我怕我核的尖端会刺伤你,我不断地收紧自己,收紧自己。爱的能量在包容的收紧里熬制。你说,让我和你一起醉生梦死吧。

熟透的果实枝头坠落,皮开肉绽,酒香四溢。果核形如一滴旷古的眼泪,静静地卧在地表之下。春天来了。

是第几杯我的腿、腰开始发软?是第几杯我纤细无力的手指触不到眼前的酒杯?

坐不直也触不到,我的双眼开始迷离。

你沾染烟草味的干净的手指,把住透明的酒具,炽烈浓红的酒浆从一颗玻璃心跌落到另一颗玻璃心,这红的液体一路欢歌。

此刻它一路欢歌。它可记得阳光下纯洁的身世?枝头的蜜笑。采摘。炼制。勾兑。长途跋涉。然后在阿米高和我这样的一个女子相逢。

和我相逢,也和你相逢,你说,我们互为镜像。这黏红的琼浆不也是我的镜像吗。镜中人请你记住,从果园到杯中要经历的煎熬有多少,从处子情怀到你怀里,我经历的煎熬就有多少。

子夜阿米高,一个醇厚的男音在唱着R&B版的《白桦林》。

我们痛饮这路途遥远的果实的汁液,亦如痛饮我们路途遥远岔道纵横的爱情。

梅一朵以此纪念阿米高酒吧的定情之吻,同时相信自己的笔力胜过刘冬明的第一首情诗。

人声、音响和音乐,混杂着,在这个空间里,逼真而又虚缈。成年中国男子和法国少女的畸形恋情,而有百叶窗的房间,作为性爱的背景,让细碎流动的光影,遍布画面,虚幻,颓废,逸乐。光线的变化、不同的目光和环境氛围,巨大的屋子里,床上两个人的高高俯拍,看起来空虚无望。此时比较原始的音乐,声声裸露着原始欲望,轻轻漫起来,像湖水冲刷堤岸,轻柔地,随男女两个人的表情和心情起起落落,看客的心情也随之起起落落。

影片重现了30年代法国殖民地印度支那风情,晦暗阴郁的西贡法式民居,湄公河,老式邮轮,湿热的街道,来来往往叫卖的人群……整部片子节奏舒缓,宁静平和。尤其是白色、黄色的大幅运用,温暖暧昧,奔涌着疯狂激烈,凄婉悲绝的感情暗流。

爱吧,杜拉斯说,爱情犹如疾患。

杜拉斯在平静地,不厌其烦地,叨叨唠唠地讲述一份爱情是如何地持续,衰竭,欲罢不能,它又怎样被呈献,被召唤。其实谁都知道,当爱情的帷幕关上后,总是一幅荒凉的场景,一切重归死寂,一切重归虚无悲泣。

令人想起《巴黎最后的探戈》,莫名的爱恨与欲望交织着,在绝望的情欲中挣扎。

故事的结尾是个轮回,我猜想也只能是轮回。当一切都黯然散去时,你只能独自一人凭栏。

刘冬明看电影《情人》之后,将影碟与自己的观后感,一并交给了梅一朵。

观后感的文字是梅一朵喜欢的气质,自此,她完全被折服,她觉得世上再也找不到第二对像他们这样精神如此契合的情侣了。

她要将他牢牢地抓在手中,永不言弃。最重要的一条,是要让他觉得她也是珍贵的、高贵的,也舍不得放弃。

她比以往的任何时候都爱打扮。为了不被金章的华丽穿着压下去,她将工资的大半,都用来买精致的服装,每次见刘冬明的时候,都不穿重样的。她曾跟他说过,她的父亲曾是准“军职”,她住在“桐荫路9号”,这样的出身,是必须用有品位的穿着来证明。

她注意到了刘冬明身上的衣服、腰间的皮带、脚下的皮鞋,无一是名牌,都是不超过两三百元的东西,她就问他:你们家那位,那么注重穿着,你怎么这么简朴?

刘冬明的回答让她心酸又嫉妒:我又不是什么大富大贵之人,过得去就行了。再说,她子宫摘除后,似乎又患了忧郁症,我要注重打扮,她就会多心,我不想伤了她。

从此后,梅一朵就拜托电视台的朋友,给她接栏目短剧的活儿干,她将所有的空余时间都搭上,又埋头写起了之前她认为毫无出路的肥皂剧,有时写到东方发白,直接刷牙洗脸,换衣上班,这样下来,每月又另有大几千的进账,她就用这些钱,给刘冬明买名品衣物、领带鞋包。

几次之后,刘冬明对梅一朵说:我的工资卡,都是她经管,我不知怎样来回馈你。

梅一朵说:没事儿,我家有钱,如果你硬是想回馈,就把她给你的烟钱,省了给我买内衣吧,要不袜子也行,穿在里面,也不要太贵的,只要是你买的,我穿着的感觉就会不一样。

有天刘冬明硬着头皮买了一套黑色蕾丝内衣裤,匆匆送来,看梅一朵笑成了花一朵,就眯着眼睛说:我是它们该多好!

梅一朵盯着内衣说:好,只是,希望你能找得到没有尊夫人遥控的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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