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累了就坐下歇歇
人生就是一场赌局。对于努尔哈赤来说,他一开始的赌资是自己的性命,年少轻狂,砍头不过头点地,十八年后又是一条好汉。
而当他凭借一条贱命赢回来一大笔家产的时候,他就不再把宝贵的性命押在赌桌上了。
一言不合,拔刀相向已经不再适合努尔哈赤了。
随着九部联军战争的结束,建州和海西各部之间呈现出和平的气象。不是大伙都希望和平,而是各方战后元气大伤,都没有能力搞垮对方。
万历二十五年(1597年),叶赫、乌拉、哈达、辉发四部派遣使者戴着笑脸面具来到了建州,向努尔哈赤赔礼道歉,表示今后愿意结亲和好。
新任的叶赫首领布扬古承诺将妹妹许配给努尔哈赤为妃,金台什也说把女儿许配给努尔哈赤的二儿子代善为妻,努尔哈赤也积极地备送婚礼,把鞍马、甲胄等作为聘礼送往叶赫,杀牛设宴,与四部会盟。
努尔哈赤为什么会这么积极主动地做这些?主要基于以下几点原因。
第一,战后实力空虚,既然没有能力打倒对方,还不如卖他个顺水人情。
第二,这件婚事极大地满足了努尔哈赤的自尊和虚荣,因为它表明着海西女真以叶赫部为首的扈伦四部,承认了努尔哈赤称雄女真的地位。
第三,布扬古的妹妹,便是艳惊天下的叶赫美女东哥,他将此女许配给努尔哈赤。
女真各部结盟的时候,都会杀白马和乌牛,对天发誓。其中白马祭天,乌牛祭地。这次会盟也是如此。
叶赫等四部先后发誓:从今以后,若不结亲和好,将像这杀牲的血一样地被蹂躏,将像这被剐的骨一样地死去。假如永远和好,可以永远享用此肉,享饮此血,福寿永昌。
努尔哈赤也发了同样的盟誓,并对各部说:如果你们都遵守盟誓,我自然无话可说,若是违背盟言,三年以后,我必亲统大兵讨伐。
努尔哈赤的这句话并没有把自己包括进去,仿佛他根本不会背叛誓言。
每个部落都清楚,这一次的结盟,就是他们最后一次坐在一起。下一次见面只能在地狱。而努尔哈赤的三年也不过是一句空话。想打你,随时都会过来。
战争是为了和平,而和平也是为了酝酿新的战争。
红颜祸水,三声哀叹
古有二桃杀三士,时有一女夷三部。这个“女”就是叶赫首领布扬古的妹妹东哥,这“三部”是哈达、辉发和乌拉。
在前面虚伪的结盟会谈中,布扬古将自己的妹妹东哥嫁给了努尔哈赤。这个叫作东哥的少女美艳不可方物。努尔哈赤作为男人,自然不会拒绝。
但是努尔哈赤万万没有想到,他居然被拒绝了。东哥表示,她不可能嫁给自己的杀父仇人,而且还表态,谁杀死了努尔哈赤,她就嫁给谁。
如果这的确是东哥自己的想法,我们不得不说,这个少女的独立坚强的性格真的让人赞赏。但是,这个所谓的婚约从一开始就是真心的么?
未必,这个所谓的婚约从一开始可能就是一个阴谋,一个叶赫部利用美人计来打垮建州和其他女真部落的阴谋。
事实上,在努尔哈赤之前,东哥已两许于人。
万历十九年(1591年),扈伦四部之一哈达部首领歹商慕东哥艳名,向叶赫提亲。东哥的父亲卜寨和她的叔叔那林孛罗应允了这桩婚事,让歹商前来迎娶。歹商没有料到这是一场骗局,在迎亲途中被叶赫伏兵乱箭射死。叶赫部从此稳坐扈伦四部的头把交椅。
万历二十一年(1593年)古勒山之战前,扈伦四部会盟与努尔哈赤抗衡。其间,扈伦四部之一乌拉部首领满泰为弟弟布占泰向叶赫提亲聘娶东哥。卜寨为巩固四部联盟,允诺了这门婚事。
因为布占泰在古勒山一战中被俘并软禁在建州达三年,所以没来得及迎娶东哥,东哥就被她哥哥布扬古许配给了努尔哈赤。
但就在东哥表态不嫁给努尔哈赤之后,布扬古立即当众毁约,并向海西各部征婚,条件是杀死努尔哈赤。
吞并哈达部
对于很多男人来说,杀死努尔哈赤绝对是一件极具诱惑力的事情,但努尔哈赤企是随随便便就被杀死的?在东哥发布追杀令一年后,努尔哈赤仍然安然无恙。
别说不给你们机会,努尔哈赤可不是就躲在深宫不出门,这一年里,他还运着一大堆贡品招摇过市去了一趟北京城。
去北京之前,因为乌拉布占泰强占东海女真部的安褚拉库路和内河路,并准备把它们献给叶赫。努尔哈赤当然不答应,立马派兵攻占了这两地。
这是在女真内部短暂的停火之后的第一场战争,也可以看作努尔哈赤统一女真各部的开始。
打仗需要借口,要想对海西开刀需要借口。不过天遂人愿,没等努尔哈赤找到借口,哈达就捧着借口来敲门了。
万历二十七年(1599年)五月,金台什统兵进攻哈达部,大肆焚掠村寨。猛骨孛罗没有足够的力量抵抗,就把三个儿子作为人质,送到努尔哈赤那儿,请求出兵。
哈达部对于建州和叶赫来说都具有关键意义,努尔哈赤的部众越来越多,土地瘠薄,粮料不足。如果占有哈达部的沃壤,诚如猛虎添翼。
另外,哈达部处于建州出入咽喉地带,如果吞并哈达部,可以将建州的领域向外推进两百里,直逼叶赫部的边境;反之,建州将面临着叶赫部带来的门户之患。
努尔哈赤与猛骨孛罗之间也积有宿怨。当初,努尔哈赤想通过猛骨孛罗与乌拉布占泰叔侄建立关系,引诱江夷(指黑龙江流域的女真人)将貂、参等产物南运抚顺,卡住叶赫部的贸易通道,实行贸易垄断,但猛骨孛罗拒绝了。
如今,猛骨孛罗亲自送三个儿子作为人质,正合努尔哈赤的意。于是,努尔哈赤满口答应,立刻派将统兵两千前去援助。
叶赫部得知后,十分惊恐,马上写去一纸书信,说:你如果带回遣送去建州做人质的儿子,杀了建州派来的兵卒,我就把东哥嫁给你,两部重归于好。
东哥一抛出,是男人就发晕。猛骨孛罗果真拍板同意了叶赫的建议,还派出两名使者,而且这两名使者还是猛骨孛罗的妻子,约叶赫人到开原去开个会。这一行为给了努尔哈赤完美的借口。努尔哈赤当即决定九月出兵攻打哈达部。
不过,建州攻打哈达城并非一帆风顺。努尔哈赤的弟弟舒尔哈齐率先请战,统领一千兵士先行来到哈达城下,看见城头军旗招展,尽是守兵,又有城下一支兵马出来迎战,舒尔哈齐不战而退。
努尔哈赤甚怒,喝问:这次出兵难道是为了城中无备才来的吗?你怕了就把兵带到后边去。说罢,拍马舞刀向前。因有舒尔哈齐的兵挡在前头,避让不便,努尔哈赤不得不统兵绕城进军。城上见援兵到来,弓弩齐发,建州兵卒伤亡甚众。
努尔哈赤连续攻城,历经六个昼夜,才把哈达城拿下,猛骨孛罗被俘。
猛骨孛罗是明廷的人,努尔哈赤放心不下,于是在万历二十八年(1600年)四月,找了一个通奸卖主的罪名把他给杀了。
明廷得知猛骨孛罗被杀,十分生气,不仅谴责了努尔哈赤,还断了他的贡赏。努尔哈赤立即向边官悔过,并把女儿许嫁给猛骨孛罗长子武尔古岱。并于次年在抚顺关外杀白马祭天发誓:辅佐武尔古岱,保守哈达各寨。
然而,不久后,武尔古岱向努尔哈赤借粮赈饥,努尔哈赤乘机要挟:要想借粮食必须先归顺我。武尔古岱无奈点头,于万历二十九年(1601年)取消了“国号”,哈达部至此灭亡。
消灭辉发部
努尔哈赤率先攻打安褚拉库路和内河路是因为这里盛产毛皮;最早消灭哈达是为了控制哈达肥沃的土地,同时直接把威胁推进到叶赫的家门口。
而第二个攻击对象选择辉发部则是因为辉发一直是叶赫坚定的支持者,辉发首领拜音达理是叶赫那林孛罗的“次将”,可见关系之紧密。消灭辉发部就相当于断了叶赫的一个臂膀。
同时,辉发是叶赫与乌拉进行经济往来的通道,攻占辉发,可以切断乌拉与叶赫之间的经济联系,有利于建州的经济繁荣和发展。
最后,叶赫最为强大,努尔哈赤计划把最后的晚餐留给叶赫,所以乌拉就是干掉辉发部之后的目标,而消灭掉辉发刚好可以和乌拉接壤,便于下一步行动的开展。
鉴于上述几点原因,努尔哈赤向他的第二个目标——辉发部举起了屠刀。而这次,借口再次自动而合乎时宜地摆到了努尔哈赤的面前。
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九月,辉发首领拜音达理与族人闹了矛盾,其叔父等七人白白当了挡箭牌,死于非命。拜音达理一时间众叛亲离,大量族人纷纷投靠叶赫。族内剩余的人也准备外投。
眼看形势不妙,又没有足够的实力向叶赫要人,拜音达理只能求助于努尔哈赤,并以本部七个大臣的儿子作为人质。
努尔哈赤爽快地发了一千兵。
叶赫见努尔哈赤发兵相助不免警觉起来,于是秘密遣使到辉发,向拜音达礼承诺:只要与努尔哈赤断交,并将在建州的质子送到叶赫来,叶赫就归还辉发部众,还将东哥许配给拜音达理。
不战而屈人之兵,这当然再好不过了,况且还能抱得美人归,拜音达理怎能不心动?他主动与努尔哈赤断了交,要回了在建州的人质,并把他们送往了叶赫。但当拜音达理做完这些后,叶赫却食言了,既没有提婚配一事,也没遣返辉发族人。
拜音达理受骗大为恼火,但也只能哑巴吃黄连,迫于无奈,他只好厚着脸皮再次求助努尔哈赤,并表示愿娶努尔哈赤的女儿,结为亲家。
努尔哈赤没有追究拜音达理的违约,反而爽快地应允了他的请求,不仅答应再次出兵帮助,还将自己的女儿许配给了他。
不过,拜音达理却迟迟不履行婚约,努尔哈赤一再追问,为何聘女不娶?
拜音达理每次都解释:质子仍在叶赫未归。拜音达理一面这样解释着,一面在城内大兴土木,筑城三层。
城堡修筑好了,质子也归来了,努尔哈赤又派使臣催婚。拜音达理自以为城池坚固,休养足矣,公然撕毁婚约。努尔哈赤忍无可忍,于万历三十五年(1607年),挥军讨伐辉发。
拜音达理筑城之后,辉发城堡更加难以攻占,所以靠蛮力难以取胜。努尔哈赤与众部将商议,决定先派人潜入辉发城,以轻骑突袭,来个里应外合。
在攻取辉发城的数天前,建州精兵以十数人为一伙,扮作生意人,持货进城,潜伏在城内。先后有十多伙,达百余人。他们详细侦查城内情况,伺机而动。
城外,努尔哈赤亲率大军,随营八十八将,日夜兼程,六天之后兵临城下。
攻城的号角一吹响,城内的潜伏军抡刀而起,霎时间,辉发城内鸡飞狗跳,血光冲天,碰撞声、打闹声、哭喊声响成一片。战不多时,城门失守,努尔哈赤率领轻骑冲入城中。拜音达理虽措手不及,慌忙应战,却也奋勇杀敌,最终父子战死沙场。建州军队伤亡也很惨重,光大将就战死了六名。不过辉发城最终还是拿下了。
回过头来,心中有这样一个疑惑,那就是拜音达理为何不娶努尔哈赤之女,而再次背弃与努尔哈赤之间的盟约?
当然这是有人从中作梗,而这人就是叶赫。虽然不能确定叶赫到底用了什么手段拉拢拜音达理,但有一种说法是叶赫又一次把东哥给推出来了,允诺将东哥许配给拜音达理,来换取他与努尔哈赤的断交。拜音达理又一次在同一个地方跌倒,马上表示愿意,并在自认为一切就绪后,公然撕毁与努尔哈赤之女的婚约,再一次背弃了与努尔哈赤的盟约。这一次,努尔哈赤忍无可忍……
清除乌拉部
消灭了辉发部之后的努尔哈赤在海西只剩下两个对手,一个是叶赫,一个就是乌拉。叶赫实力过于强大,努尔哈赤还动不得。相比之下,乌拉就属于一个新兴的势力,可这新兴势力崛起的速度也让努尔哈赤感到不安。
乌拉首领布占泰不是一个普通人,应该说,布占泰是一个颇有作为的大首领,人送外号“何叱耳”(即“左弓”之意),善于弓马,剽悍异常。
古勒山一战中努尔哈赤俘获了他,并在三年之后送他回国,推他上了宝座,成为乌拉首领。在他统治期间,乌拉心向叶赫,得到叶赫的大力扶持;而表面上他也表现出对建州的亲热,两次送婚,三次娶亲,利用政治联姻,防范建州干涉,为自己部族的发展创造有利的空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