目光一对,我头皮一炸,全身都哆嗦开了。
只见那人躲在树干后头,只露出半张脸,一动也不动。头部以下埋进黑暗里,宛若模型人偶一样。
我心说这谁啊,站那里也不说话,是要吓死爹吗?
我拍着胸脯让冷静下来。距离太远,也看不清那人的五官,于是我打着手电,吆喝了一声,“是人是鬼,吱一声!”
那人还是不说话。我心说该不会是那杀千刀的飞头蛇吧?可也不知道他站在那里多久,要真是飞头蛇,它早该扑过来咬我脖子了。于是我捡了一块儿石头扔过去,石头正好砸中那人的身体,他连躲都不躲一下,还是那么直愣愣地站着。
我察觉事情有点不对劲,这其中肯定有蹊跷。索性压低身子钻进周围的草丛里,许久之后沿着一条隐蔽的小路摸了过去。
来到那人身边一看,我不禁倒吸一口凉气。
人已经死了——这点我多少已经预料到,所以也并不很诧异。而让我感到吃惊的,是这人的死状。
只见这死人紧贴在一棵粗壮的榕树上,双脚悬空,尸体上竟有一只巨大的手!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住,愣了好久才回过神儿来。只见那“手”似乎像是某种鸟类的爪子,尖利的白色指甲穿过尸体的腹部,将他死死钉在榕树上。
那手从手腕处断裂开,手骨裸露出一大截,表面看上去如烧过的木炭一样干枯。而皮肤上满是细细的绿色鳞片,用手一摸,鳞片哗啦哗啦往下掉。
我心里犯恶心,急忙把手往衣服上抹,心想别染上皮肤病才好。
我又去看那尸体,是个女人,因为贴在树上,横竖都只看得到半张脸。女尸的打扮并不像古人,衣服是尼龙材质,留着齐肩的短发,脸上还带着淡妆。
我心想,这人是谁啊?和丫头她们是一伙的吗?如果不是,她死在这里多久了?更重要的是,杀死她的这只“手”又是个什么东西?
女尸腰间系着一个牛仔腰包,拉链处正好被榕树的树干挡住了,里面鼓鼓囊囊的。我拽了拽,想把腰包扯过来,但是刚一用力,就只听“哗啦”一声,那箍住女尸的“巨手”居然像齑粉一样碎了。
尸体一歪,向地上摔去,我反射性地用手一接,那女尸居然倒进了我怀里。
我突然感觉到,尸体还是柔软的,裸露的胳膊碰上去居然很光滑。我心说这不可能吧?这尸体就算才死一天,尸身也应该会有些异样的变化,除非……她是刚刚死的?
我把女尸平放在地上。女尸虽然睁着眼睛,但表情很平静,看年纪与我相仿,长相还算俏丽。我双手合十,默念了句“阿弥陀佛”,然后伸手将尸体腰上的腰包慢慢打开。
包里很凌乱,有登山绳、电池、军刀,还有一把求生哨。我心想这哨子是个好东西,于是就收进自己包里。
除此之外,包里面还有一张地图,我摊开一看,只见这图和我从丫头手机上看到的那张图极其相似。但不同的是,这张地图更加详细。地图上甚至可以清楚地看到轩辕古城内部每条街道的纵横。
在地图左侧,有几条表示山川、河道的深色线条,一个用笔特意画出的红色的圈圈勾在某处。
我仔细一看,我发现那上写着三个字“卧龙谷”。
我不知道那代表什么意思,但是这却让我突然想起了才进入“图里门”的时候,从祭台所在的半山腰向下看的情景。记得在一片烟雾缭绕中,确实看到轩辕古城的西边确实有一条巨大的裂谷。那就是“卧龙谷”吗?
我无从考证。
收起地图,我又在背包里翻了翻,看到了一张纸条,上面写着:原地等我,若两日后不见,则立刻返回,无需挂念。李东雪。
也不知道代表什么。然后,那包里就再也找不出像样的东西了。
我坐在一边的地上,看着女尸,心情很复杂。这女人死在这种荒郊野地里,也不知道是遇到了什么事。她的家人现在是否知道她已经死了呢?花样的年纪,落得如此下场还真可怜。想到这儿,伸手将那女尸双眼合上,又“阿弥陀佛”地对着尸身拜了拜。
这才起身,打算继续上路。
刚拎起行军包,就感觉脚底下一滑。我低头一看,原来是踩到了什么东西。我抬起脚一看,只见地上那像煤渣散落一地“巨手”边上,几只尖利的指甲居然是完好的。
捡起来看看,那指甲如匕首大小,形如狼牙,摸上去温凉,质感如玉。若是有幸能离开这里,将它留做纪念也不错。于是我捡起两只放进了背包里。
天色愈深,为免夜长梦多,我得尽快找个能攀爬的地方往高处走才行。
折腾了这许久,还是没看到其他人的踪影,我内心的担忧更甚了。
我闷头向前,一路向着风刮来的方向走,大约又前进了三四公里,脚下的地面开始慢慢变得潮湿。越过一条小河之后,我蓦然发现树林逐渐稀松,眼前豁然开朗起来。
远远望去,这原始森林的尽头,居然是一片湿地!
快速走了几步,两边的林地立刻像屏障一样撤去。只见朦胧的月色中出现一条巨大的深谷,谷两边是高耸入云的悬崖。那崖岸嵯峨,层峦陡峭。崖壁就如同千万本大书叠放在一起,在云雾缭绕中直插云霄。
谷底是被溪水浅浅覆盖的湿地,杂草丛生,一路在两岸之间蜿蜒曲折,如同一条青色的巨蟒盘旋。
这不正是……
一瞬间,我想到了从山腰上俯瞰轩辕古城的景象;想到了古城旁边那黑森森的峡谷;又想到了女尸身上的地图……
现在我终于知道,通过那会旋转的石门之后,自己被转到了什么地方了——
“卧龙谷”,如果没猜错,正是这深谷的名字。
我也顾不上会不会引来什么东西,拿出女尸身上的小哨,用力吹响。刺耳的声音在谷中回荡,溅起一波连一波的回音。
我心想这地方开阔,若是与我同行的那几个人就在附近,肯定能听到我的哨声。于是我又吹了一声,雀鸟被惊扰,扑扇着翅膀从湿地里飞起来,除此之外,我还是什么都没看到。
我有点儿灰心起来,心想难道只有我一个人被那石门转到这里,其他人都距离我十万八千里吗?若真是如此,那不就等于判我死刑?这么高的悬崖,这么幽深的峡谷,我要走多少年才出得去啊!
我开始感到无助,甚至有点崩溃。我在想,此刻其他人是否也想我一样孤立无援?又或者说他们早已经找到了彼此,现在正朝目的地进发,全世界就只剩下我呢?
此刻我深知,眼下这局面可选择的余地不多。原地等待肯定是下下策。我心说不管了,反正顺着水流走肯定没错!
于是我抓了抓行军包,抬脚就准备上路。这时突然看到泥泞的草丛里,有什么东西窜出来,我低头看去,只见石缝中是几条小花蛇。
经过这么多事,我的心智早已被磨练得麻木了,见这情形也一点不觉得怕。那些蛇也没有扑上来咬我的意思,只是在我脚边转了一圈,便悠悠然地爬走。
我不说二话,一路向前。
地面越走越潮湿,踏入这湿地没多久,双脚便慢慢浸到浅浅的水里。四周一片寂静,月光穿过雾气洒在谷底,时不时还能看到远处水面泛起的波光。
闷着头快速走着,模模糊糊地,我好像听到了“沙沙”的声音从脑后传来。
是风声吗?可听着又不像,那声音很有规律,而且明显听起来比风声更清晰一些。
接着,又传来“哗啦啦”的水声。我心说不对,立刻回头一看,吓得当即一身冷汗,浑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只见刚才那个女尸,就站在我身后不远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