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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悲歌吟枫海神照

洛水之畔。一座山。一座城。

山,是一座孤山,没有前峰,没有余脉,就那么孤零零地矗立在那里,隔着洛水与大陆中央的圣山天山相望相守,不知道走过了沧海转瞬的多少年岁。传说天地初开仙班初定之后,有游仙洛神降世,游至此处,为洛水之秀丽壮美所吸引,流连于此。然此处缺少一洞天福地供仙家居所,所以洛神便请大力神从天山上搬来一块巨石坠于洛水之畔。巨石日长一寸,千万年间,东海三为桑田,巨石已成今日独望之峰。洛神于漫山遍植红枫,积木成林,即所谓三十六洞天之枫海也。枫海春芽青翠,夏绿如墨。入秋之后,漫山枫叶深红似火,到了冬天银装素裹,相映成趣。一岁之内四季之间,而境界殊有不同。加之枫海山间常有云雾缭绕,风云诡谲,如梦似幻,果真洞天福地至所属也。

城,依山而建,顺势而起,通体以白色大理石修砌而成,远远望去,城市在日光的照射下熠熠闪着白芒,似乎笼罩在一层薄薄的光晕之下,透着些神秘而又神圣的味道。外城绕着山下筑起城墙,高近十丈,方圆百里,将半个枫海山都圈在城中。城郭随着山坡的倾斜而逐级向上,上下分为九重,几乎覆盖了大半个山峰,一层层向上,犹如高危累卵,借着山的气势,让整个城市有了一种压迫的威严。城中街道亭台,井然有序,楼宇轩昂,仗着山势,愈加磅礴。最上层是一个恢弘大殿,殿门前以青白玉石铺就的巨大广场,中间一棵枫树傲然而立,枝繁叶茂,扩散开来笼罩了大半个广场。树干可容十数人合围,遒劲中透着沧桑,似有千百年岁。此时正值深秋,白色城体与枫海的赤红交相辉映,犹如梦幻中的仙宫让人神往。

一座山,即是一座城。

神洛国,洛水河畔,枫海山,神照城。

洛之国都,圣城神照,如今,却在压抑的重围中瑟瑟发抖!

“呜!!!”

一声号角,仿佛要撕裂这片苍穹。

神照城外,千军万马。黑压压的部队一眼望不到边,分成了数百个进攻方阵,一步一步往神照城下缓缓推进。黑云压城,旌旗猎猎,野兽的嘶鸣振聋发聩,把高涨的士气推到了顶峰,也将巨大的恐惧深深嵌入到神照城里的每一个心中。

“风云!风云!!风云!!!”

平缓沉重的铁靴重踏。

不安跳动的马蹄飞扬。

滚滚前进的攻城战车轱辙沉闷。

六十万人的喊杀之声在洛水河畔来回飘荡,整个枫海山都在这呐喊中颤抖!

在即将进入神照城防的攻击范围时,数百方阵好像同时收到了命令,不约而同全部停下。无数长矛铿锵插入地上,神照城外又是一抖。刀戟的白刃冷冷地反着白光,让人一阵心寒。当最后一声呐喊掠过洛水动荡的水面,带起淡淡涟漪飘向远方之后,整个天地间再次陷入让人窒息的死寂之中。

千军万马静静地停在神照城下,没有进攻也不撤退,甚是奇怪。

部队的排头前锋,有一队不同于普通军士行头的人一字排开。这队人马格外显眼。说是人马,其实并不尽然。因为当头的几个将军模样的人,胯下所骑并非战马,而是六头凶恶狠戾的巨狼!更让人惊奇的是,这六头巨狼并非清一色,细细看去,竟分为紫黑灰金青赤六种颜色!

大军安静片刻,似乎在等待最后总攻的命令。这时候头排的狼阵当中一声低嚎,正中骑着赤色巨狼的将军蹬了蹬腿,其身下的那头浑身赤红的座狼低伏了一下身子,双目圆睁射出血光,低吼一声龇开狼口,亮出锋利的獠牙,向前迈开一步,站到众军最前。

赤狼将军扫视了一下远处的神照城,向身后挥了挥手。身后的几位将军看见手势,都蹬了蹬腿,身下的五色巨狼纷纷齐声低吼,向前一步走到赤狼将军身边。

“众军听令!”赤狼将军沉声喝道,“青紫两军守住左翼,青狼王率步军于山口处正面设置防御阵型,以防驰援来犯之敌。紫狼王率箭阵驻于步军之后,向南防御,向北攻击。”

“得令!”身边骑在青紫两色巨狼身上的将军抱拳应道。

“黑灰两军做好强攻右翼之准备。神照城虽说依山而建,据险而守,看起来固若金汤。但是其城东的城内水道出口是他们城防的致命弱点。黑狼王率冲锋部队不惜一切代价带着‘火神’把水道口炸开,轰出缺口。灰狼王率盾军结龟背阵,保护黑狼军的火神顺利冲到水道口,为他们杀出一条血路。”

“得令!”黑灰两位将军也抱拳应和。

“金狼王,随我一起,率领中军攻战车阵急攻神照城主门,吸引城防注意力,为右翼大军作掩护。”

“得令!”金狼王抱拳清喝,听其声音,竟是一个女人。

“各军领命速去准备。待双日同天,天子信号一起,发起总攻。左路先行,守住死门,中路半个时辰后发起急攻,右路在中路急攻发起后一个时辰再行动。诸位,这次天子倾尽我风云帝国之力,誓灭神洛。各位将军切莫掉以轻心。”赤狼将军说完挥了挥手,身后五人各自领了军命,两手一扬甩了甩缰绳,五头巨狼长号一声,扬头分开往各自部队飞奔而去。

赤狼将军见其他几位将军离去,皱着眉抬起头,眼神跳过枫海山的峰顶,遥遥看着远方的天山。那里,在大陆中央高耸入云的天山孤独地矗立,对这里即将发生的惨烈大战视而不见。

“天子,您到底在干什么?”

傲然矗立的天山直插云霄,不愧是上古大陆的顶天之柱,方圆万里之内余脉蜿蜒。天山千丈之上已尽数为白雪冰川覆盖,奇峰险峻,怪石嶙峋。加之狂暴无匹的山风上下肆虐,犹如无形利刃切削了天山上千万年,把能见到的,甚至是飘飞不定的层云都碾得粉碎。一眼望去,这里就是一个泯灭任何生机的死亡领域,根本不可能有半分活物可见。

然而,在这白茫茫的画境中,竟然有一条黑线蜿蜒向上,在白色的背景中格外显眼。近近看去,那黑线竟是一条用青色条石铺成的山道,宽约十丈,能容十辙并驾,断然是一条宽阔的大道,只是在白茫茫的天山之中,沧海蜉蝣,因此显得像是一条黑色细线。青石大道与天山雪线的交汇处,一块数十丈高的巨大青色石碑犹如小山孑然而立,经了这天山风雪的千百年侵蚀,棱角已尽数磨平,显得很平滑,明光可鉴。让人称奇的是,这座石碑上竟无半点雪花,也无冰霜,雪花在飘落到石碑十步之内便融为水滴飘洒而下,这景象着实奇妙无比。不仅这座石碑,那条蜿蜒向上的青石大道上亦是如此,没有堆积半点冰雪。山风夹着融化的雪水不断冲刷着石碑,将石碑上的几个苍劲大字洗的明澈显眼。

觉仙道!

原来这个向上直通天山山顶的青石大道,名字叫做觉仙道。觉仙道顺着天山山势曲折而上,穿过重云向天山峰顶而去,在云雾和风雪中时隐时现,一眼看去,竟让人不敢下脚行去。如果天山之上真如神话所说驻有仙宫,那这段觉仙道恐怕就是众神对修仙之人的最后警示。觉仙觉仙,或许这一路下去,才能真正让人明白人神殊途,若非能摒弃凡尘俗世的杂念,摒弃凡夫俗子的一切情感,成仙不过是一场春秋大梦,勉强为之,必将化为茫茫天山中的一尘湮粉。道如其名,人世间谁人不羡神仙?然而谁人又能抛弃一切身外之物,抛弃尘世的执念?或许修仙本身,也皆因执念而起。人若无欲,便可成仙,然而人若无欲,何必为仙?

觉仙道曲曲折折,不知绕了多久,终于拐过一个侧峰,越过一个山口,便不再向上,觉仙道也到了尽头。在这个山口后面是一片低矮的洼地,四周高耸中间平缓,像是天石落在上面砸出来一般,方圆近十里,着实让人惊叹。

觉仙道进入天坑的地方,竖有一块石碑,看材质与山下的那块无异,在这山顶异常严寒的地方,十步之内仍然没有冰雪。石碑上面龙飞凤舞写着几个大字:盘古仙镇。入口一看,镇内春秋,更觉让人不敢相信。

在天坑里面,竟然建有类似供人居住一样的建筑物,怪不得要叫仙镇,莫非是供神仙居所的小镇?再细细看去,仙镇规模巨大,呈圆形分布,被一个宽阔的十字大道分成四个部分,每个部分的建筑风格均不相同,就连外部颜色也被粉饰成白金赤青四种,各部中心又有巨大广场,各竖一杆旗帜,颜色与各自区域相同,分别镌有“云”、“楚”“天”“洛”四字。但这些建筑无一例外如宫殿一般,豪华气派,器宇轩昂,一看就是鬼斧神工的大手笔。在天山之巅完成如此规模巨大的宫殿群,若非神力当真是无法完成。

更让人不解的是,仙镇之上似乎被某种神力所笼罩,阻隔了天山飞雪,也不见有融水落下。在仙镇中不见风雪,却随处可见青草红花,甚至能见传说中的神花暖雪梅。暖雪梅状如寒雪却温如暖阳,欲融非融,似化不化,甚是奇特。它是上古神花,《天地经?花草集》中记载暖雪梅“闻之益寿,茶饮延年,食其初蕊则返老还童”,是帝王将相梦寐以求的长生药的药引。然而正如其名字一样,暖雪梅只生长在极寒而暖、极暖而寒之地,有寒无暖,或暖而不寒,暖雪梅离枝即死,存活条件极端苛刻。所以且不说它有无长生之效,世间人能见到它的也没几人。而在天山之巅的盘古仙镇,处于极寒之地却温暖如春,是一处造化之地,能生长出暖雪梅也不足为奇。

在仙镇的中心,矗立着一个高达数百丈的大殿。大殿像一个圆锥体,下宽上窄,一个巨大牌匾挂在大殿南门之上,上面写着“盘古大殿”。原来这就是上古大陆供奉生息之源盘古之心的所在。盘古开天辟地之后,身躯化为世间万物,而支撑世间万物轮回运转的生息之源就是盘古之心。盘古之心最后长成天柱山,后人为了祭祀祖神盘古,故在此处修建仙镇大殿,供奉盘古之心。

在大殿的外壁上,一条螺旋阶梯旋转向上。大殿顶部似乎被削去,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广场,和仙镇一样被分成了四个部分,四处又有白金赤青四种巨石摆成石阵,围绕着广场中央的一口巨大方鼎。方鼎中一片赤红,细看那赤红竟像人心一样规律地跳动。从方鼎中的赤红中射出一道红光,直达天顶,又从天顶向四周扩散出一层薄薄的浅色光带,笼罩了整个盘古仙镇。

此时广场四个区域的石阵中心,各坐着一个人。四人紧闭双眼,一动不动,四条白金赤青颜色不同的光带从他们座下的石阵中发出,沿着石阵主脉连接着中央方鼎。

“嘭”地一声闷响,盘古大殿微微震动了一下,广场上闭目的四人感受到来自身下大殿的异动,纷纷皱眉睁开眼睛。

“三位国主还请速速停手,盘古之心恐有异动!”说话的是坐在金色石阵中的一个僧侣模样的人,穿着袈裟执着九九连环赤金锡杖,白眉长须,仙风道骨,法相庄严,一看便是楚越国释家高僧。

其他三人没有说话。坐在白色石阵中的人轻哼一声,身下白光更盛,方鼎中的赤红汩汩响了起来,跳动地更加频繁。

“风华你疯了吗!你要再不停手,提前唤醒盘古之心,后果将不堪设想!这个责任你担负的起吗!”坐在青色石阵中的是一位青衣女子,一袭白发很是惹眼。她冲着白色石阵中的男人呵斥,想来那个白色石阵中坐的就是风云国主风华!

风华稳坐在白色石阵中,冷哼一声没有作答。但是从他额头上滚落的豆大汗珠可以看出,他并非表面上显得那么轻松。

“逆天而行,自取灭亡!”赤色石阵中的男子声音低沉,脸色冷峻,整个人气势阳刚雄浑,霸气侧漏。看其相貌,是天府国主公成沧浩无疑。

“三位有什么深仇大恨小僧并不曾闻,只是你们以己之怨引动盘古之心,不循天道,罔顾苍生。若再不就此停手,恐怕今日谁也不能独善其身!”长须高僧有些气喘,看来维持盘古之心确实是一件耗损内力的事情。

“释怀大师无须多言!今日我风华既然来到此地,宁为玉碎不为瓦全,既然来了便没准备回去!还请你速速离开这个是非之地!”风华再次催动石阵,方鼎汩汩声更大,大殿也不停震动。

“混账!风华你这个冷血无情的小人!为了报仇不惜搭上天山四国的黎民百姓!若天山坍折,你风云国也逃不掉!”青衣女子白发飞舞,身下青光亦盛。

“哼!洛素,你少在这里假仁假义!你逼死我爱妻在前,绝杀我孩儿在后,此等血海深仇,我若是忍气吞声,那才是真正的小人!今日你与公成沧浩联手,我虽不能败你,但你想阻止我,也是痴人说梦!”风华对着那青衣女子破口大骂,言语中很是不屑!原来坐在青色石阵中的青衣白发女子,就是神洛国主洛素。

“奸夫****,自取其辱!”赤红阵中的男子似乎不善言辞,话语很少,但句句尖刻,听的人直要发狂。

“公成小贼!祭拜古神本来要论资排本,这盘古大殿本来全凭个人本事进来。你这小贼,在我手下过不了十招,全仗着你血脉中的盘古之赐才能上来与我平起平坐。当年神洛国主公成双刃是何等的英雄,没想到公成一脉,今日已经堕落成一群靠着血脉和祖宗吃饭的酒囊饭袋。天府国上将军公成烟青剑道入化,已近无剑道。你这小人嫉贤妒能,一纸王命将他远戍到剑门。哼!此等小人与我齐名,真是辱了我风华的大名!如今你还敢在我面前鼓舌聒噪,真是好大胆子!”

“你!”公成沧浩本就不善言辞,被风华这么一顶更是无话可说。

“哼!说我奸夫****,你们有什么资格!你们神洛天府两国,自从五百年前公成双刃和洛婵献身祭阵,获得盘古血脉的恩赐后,便自视清高,固步自封,以保持血脉精纯为借口,只允许洛府两国通婚,生男则送天府,生女则送神洛。哼!你们不过是想独占盘古血脉,惧怕这等好处流落他家。岂不知几代之后,两国之内皆是兄弟姐妹!两国通婚以保血脉精纯之说,实则完全是行兄弟姐妹**的苟且肮脏之事!说我奸夫****,你们这一对不要脸的狗东西,有什么资格!”

“风华住口!神洛天府两国通婚,这是祖制,任何人决不能违背!当年你与洛兰私通,玷污了我洛神血脉,按照祖制律法理当受沉洛之刑!洛兰也算有自知之明,选择了自己了断,这怪不得我!”洛素发白的头发现在已经慢慢变成灰色。风华的确是风云国百年不遇的奇才,能将猎道修至究元,如今又以一敌三,催动盘古之心,竟然让她有些渐渐不支。

“洛素妖女!你竟如此大言不惭!你分明是觊觎洛国国主之位,又嫉妒洛兰天资聪颖,胜得过你,你便惧怕和她相争,故而抓住此事不放,苦苦相逼!你以答应保住我儿为由,骗得洛兰自尽!没想到你竟如此阴险狠毒,在她自尽之后,你又害死我刚出生的孩儿,此等不共戴天之仇,今日不是你死,就是我亡!我要你,和你那污秽不堪的洛国,为我的爱妻和孩儿陪葬!”风华说完,整个人近似疯狂。洛兰之死是风华心里愈合不了的伤疤,谁若揭开,谁便要死!

“风华!洛兰确是违了祖制,羞愧不已所以选择自我了断。而且,我并未害死你的孩子,他……”

“盘古之心醒了!”洛素还未说完,便听金色石阵中的释怀大声喊道。他面色慌张,本来古井无波的眼神中竟有一丝恐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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