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之后,我终日昏昏沉沉的,也不知晓是打击太过于大了还是累了,临窗的床畔上总有我兀自发呆的身影。
万物复苏后沉睡,天空中偶尔飞过的鸟儿啼鸣不止,偶尔成群结队从这边向远处飞去,渐渐离开了我的视线。
都说逝去的人会入梦来见见她生前在乎不舍的人,可是我一次也没有梦见过他们,是不愿还是这种说法只是一种慰藉呢。
我不知道。
只是我的梦中开始只有一片灰暗,只要我闭上了眼睛,空洞的夜便寒气逼人的向我袭来,那里,从始至终都只有我一个人。
冰凉的冷风呼呼呼呼的刮啊,刮的脸颊生疼,也不再有人来为你遮挡。
丙生几人不知是用了什么样的方法说动了轩辕帝诀将他们留下,白日里便跟着清风和刑严戒备皇城,夜晚几人拉着我一起坐到殿外的空地前,梅林交错,不时传出说笑声和打闹声,寒梅宫俨然成了一个缩小版却更加奢侈的黑水寨。
男女有别,谨守礼节在我这里似乎都已经不再成立,没有人敢说些什么。
而轩辕帝诀虽每日都忙着处理政务,却必过寒梅宫坐上一坐,喝盏我亲手泡的茶,眉眼间的笑意从未停过。
偶尔加入到我们的行列,浅笑着看着他们豪爽不拘的玩笑声,插上个一两句话,已是极限,随后兀自拥着我走了开去。
我没有问过他为什么这么对待秦颜儿,但是废后所住的冷宫依然是在栖凤宫中,即使她背叛了他,他依然没有剥夺了她所拥有的一切。
衣食住行,样样都是按照帝后的规格来办,只是她再不能踏出栖凤宫半步,宫中佳节晚宴也与她无半点干系。
清溪也没有再回去保护她,留在了寒梅宫中寸步不离的跟在小胡子身后,日复一日的祈求着他的原谅,可惜小胡子的心已经冻结成了冰块,不知何时才能融化。
因为他忘不了他一直尊敬的人临终前的一声又一声的嘱托声,忘不了老神医笑颜展露慈祥的面孔。
或许在他们看来,老神医的逝去仿佛在我身上看不到什么悲伤,可是只有我自己知道,那颗破破碎碎的心呐,鲜血如淌,疼得无法呼吸。
我只是忍耐着,压在了心底,偶尔睹物思人翻出来的时候,泪水悄然滑下,在无人的屋子里隐去了它原有的悲伤和存在。
枯叶泛黄旋转落下,微风轻轻拂过,还没来得及打扫的地面倏然掀起了一阵阵的叶潮,夜将来,雨也降至,只是我那一去再也未归的爹地此刻不知是否安好。
边疆苦寒十年不够,这一次尚且不知归期,只有临别前的寥寥心意便再无联系。
“怎么不多穿件衣裳?”门开声响起,来人斥责着拾起一旁的外衣披在我身上,又展开还未来得及卸下的披风将我裹入了怀中。
我伸手环住他的腰身,耳畔挨在他的心口处,一声又一声有力的心跳声充满了力量。
窗外大雨终至,雷鸣阵阵,鼻息间却闻到了一缕陌生的清香,很好闻,却终究不是属于我的。
“轩辕帝诀。”蓦然轻声唤道,他应了一声,指尖抚着我未曾梳理的的白发。
算起来,我们已经度过了一段至少在我看来很美好的时光,牵着手也一起白头过。
那不是雪花落于发上,更不是漂染的发白,而是,真真实实的存在着,哪怕这是用性命用心伤换来的结果。
可我爱的那个人他不是帝王,不是人上人,只是蜀郡的亲王殿下,一个用心照顾着他的百姓的权力者。
而我眼前站着的,不是他。
却不由自主得拥的更紧,温暖的东西总是让人那般的难以割舍。
沉默着没有再说话,困意袭来迷迷糊糊的闭上了眼睛,只觉得有人轻柔的将我抱起放在床榻上,细心的为我盖好了棉被。
床榻边的身影良久良久才在门外人的呼唤下起身离去,我却终于沉沉的睡了过去,
我清楚着自己的身子是一日不如一日,偶尔起床时苍白的容颜堪堪用脂粉覆盖却抵不过眉宇间的憔悴。
只怕刘大夫所说的五年我是已经等不到了,只期望走之前还能再见我的爹地一面。
娘亲死后,爹地就一直没有再续弦,多年只孤身一人。
而我从来都没有见过我娘亲,打从我懂事起便没有关于她的任何记忆,只是听人说起边疆的一座无名墓前许多时候都有一位将军守着。
他卸下了沉重的枷锁沉默的陪在它身旁,彼时,他只是一个在怀念妻子的丈夫,而那个人就是我的爹地。
娘亲是为救爹地而死的,死后葬在了他心爱之人拼死守护的疆场上,永远的陪伴着他。
我理解爹地不肯回来的原因,他只是在争取多一点的时间陪伴亡妻,陪伴那个一直默默守着他们的家的女子,只是我想再见他一面,就算当作临行的告别。
恍惚着醒来,又是到了第二天早晨,近日昏睡的时辰可是越来越多了,难保有一天不会一睡不起,再也醒不过来。
我不知道那一天还能有多久,只是过一日便算作是一日吧。
“撤下去吧。”简单的吃了几口饭菜,大都是轩辕帝诀吩咐太医院和膳房精心研制的药膳,可是没有味觉实在是吃不下。
起身踱步至窗前,雨后的环境好似都要亮眼了几分,眺目看去,却只看到了高高的宫墙,眸色暗淡下来。
“夫人,要不咱们出去走走吧,兴许还能遇到胡护卫他们呢!”白鸢指挥着人收拾好了一切来到我身边,自觉地挽住了我的手。
我侧眸看她,勾起了唇角:“要是还能见到丙生就再好不过了,对吧?”
“……当然啦,咱们就走吧,夫人?”她讨好的看着我,我失笑捏了捏她的脸颊,她会意眉开眼笑的拉着我向殿外走去。
几日没有出宫门来,外面似乎又发生了些许的变化,可这变化从何而来,一时之间也说个不清楚。
转头看去,白鸢兴奋地环顾着四周,进宫这么些日子来,成日呆在寒梅宫中,倒也是为难她了,毕竟她终归是自由惯了。
几不可闻的叹了口气,若是我没有背负着那么多,也许,我也可以如同她一般,可惜,终归是命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