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啊,怎么会这样?”那封信是写给谁的呢?
“话又说回来,那两天他整个人老了一圈了,没有精神啊,人跟梦游似地没心思了。”刘妈叹息着,“唉,当时我还想着是不是家里有什么脏东西,打算这两天去庙里拜拜,谁知道我还没来得及,老爷他和夫人就出事了……”
“刘妈,您有心了,这种事怎么说呢,也许是注定的吧?”
“是啊,你说这事说它蹊跷吧,又有前兆,只可惜啊老爷他临走,也没来得及跟他闺女你说些什么体己话儿。”
“他能有什么话想跟我说呢?”安昕昕苦笑着,这话听在自己耳朵里甚觉耳熟,糟糕,前两天一直在应付浦华的事情,竟把刑律师捎给自己的那封信给忘了,安昕昕推了推刘妈,两眼泛着旁人捉摸不透的泪光,一边向楼上跑去,一边回头对刘妈喊道,“有,他有一封信留给我了,刘妈快帮我找找昨天带回来的那堆行李。”
这不是一封普通的爸爸留给女儿的信呵,安昕昕的手有些微微颤动,她不停地埋怨自己的疏忽与粗心大意,事到如今才想起它来。
可是,如果有心想看的话,当时就该迫不及待了吧?
信被整齐地压在一叠衣服中,如果不是用心去找,怕是一时发现不了,这说明什么呢,安昕昕的心猛得一沉,她决定保持自己一贯的作风,不去考虑这些……
可是,信读完了,一遍又一遍,她觉得自己快要窒息了,这种窒息源自压力、源自情感、原自各种不可思议的秘密!
安昕昕不愿意再想下去了,收回了目光看着已绽放的小黄菊花,心里嘀咕着这顾彦风怎么还不来,说来说去,还不都得怪他,若不是他不够关心静予,怕自己的出现引起静予的误会,自己又何必这么急着搬回自己家,又怎会与刘妈谈起那些,当然也就不会想起这封信了,现在心里自然也不至于如此焦灼难受了。
“真好笑……”安昕昕在自己的空杯中斟满了澄黄透亮的菊花茶,摇着甩开方才那段莫名其妙的幼稚逻辑推论,难道静予答应的话,安昕昕你还想继续在顾彦风家里住下去吗?
“不仅好笑,还丢人现眼了。”安昕昕又自言自语地补充着,这信迟早要看,这人也迟早该远离,可是现在就让她再倚靠一回吧,她一个人已无力承受了,还如何应对呢?
“什么东西既好笑又丢人现眼?”顾彦风的声音突然在她背后响起,安昕昕准备回头的时候,他已慢慢绕到了自己面前,浅浅一笑说,“是在说那颗小米粒吗?”
昕昕:虽然不愿承认,但这确实只是一份遗嘱,我已时日无多了。我现在唯一的心愿,便是给你写下这最后之言,这将给我这残躯带来莫大的安慰。
我的女儿,请相信我在写下这封信的时候,完全是发自肺腑的以一个无人可以替代的父亲的身份写下的。
其实,不仅仅是此刻,这个愿意深埋在我心底许多年了,你成长的每一步,取得的每一个成绩,我都看得到,我是多希望能摒弃一切世俗的杂念以及自己与生俱来的这让我痛恨了几乎半辈子的自私自卑,能理直气壮地在众人面前叫你一声女儿,并且自豪地向他们赞美我的宝贝你,可悲的是当人逐渐老去的时候,随之而来的懦弱与无能肆意盘踞我心头,它们无时无刻不在阻挡着我,它磨灭了我心底里爱你的热情,却助长了我不可一世的威严与冷漠。
我做了这么多需要忏悔的错事,到现在我才确定了自己不能留下一长串的遗憾就这么走了,所以容许我只能避开众人的视线,利用我生命中的最后这点机会,偷偷叫你的一声女儿!
我不知道这究竟有多艰难,于我来讲,要打破这二十多年来的固执与隔阂,需要很大的勇气,也许看到这里你会鄙视我呵,其实我又何尝不是呢?
现在在我看来,过去你对我的不满与成见根本算不得什么,我在意的是你会否耐心地将手上这封信看完,能否接受我这突如其来的对你来说如天方夜谭般滑稽可笑的父爱,当然还有我这一声“女儿”。
看到这里,如果你还没将它撕毁丢弃,也许我该庆幸,不过无论是何种结果,我都打算把它写下来,算是我对昕昕你的一个交待吧。
所有的事情要从我和你妈妈认识的那一天开始讲起,听起来挺遥远,想起来却是历历在目的啊!
我的家境一贫如洗,大学刚一毕业,便拿着稀罕的高等学府文凭进了人人羡慕的一家跨国公司,那时候对我和我的家人,呵你看我总是改不过来,我的家人何尝不是你的亲人呢,你的爷爷奶奶只有我这一个独子,对他们来说这已经是一种莫大的安慰和荣耀了!
我带着一股初生牛犊不怕虎的冲劲,也是公司里少数仅有的几个任劳任怨又勤奋好学的员工之一,于是工作不到一年我就被选派到公司总部所在的新加坡进行学习深造。
当时,分部的领导十分重视这次培训,也为了体面,为我和另两位同事买了三张头等舱的机票,恰好在那里,我遇到了你妈妈。
她大方温柔,坐在她身旁的时候,总感觉身边像被一股春风包围,和她说话的时候又觉得是温和而惬意,虽然从她身上的装扮和举止来看,我已猜到她是一位有钱人家的富家千金,但是在谈话和神情看来,我又觉得不可思议,她是这般平易近人又爽朗真诚,竟然没有一丁点千金小姐的架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