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跪了一地的下人本以为今日要有大祸临头,听见宝钗说每人可以领十两银子,不禁全都喜笑颜开。这可是十两银子啊,足足够他们一户人家丰衣足食生活大半年的了。
等将所有人支出房去,宝钗方才轻轻摇晃着薛姨妈,让她回过神来。
薛姨妈心中悲痛,根本没注意到发生了什么事情。被宝钗这一摇晃,回过神来,看着宝钗,想着薛蟠如今的状况,顿时悲从中来,嚎啕大哭。宝钗知道母亲如今伤心地狠了,便也不说话,只陪着掉眼泪。母女二人抱头痛哭了一阵子,方才渐渐歇下来。
“钗儿,如今可怎生是好,我这辈子可就你们两个孩子,可怜你又是个女儿家,没办法替薛家传宗接代的,若不然,那孽障我便不管他也是了!整日里救治只带出去撞祸,惹了什么人都不知道,如今还……日后等我两眼一闭,可怎么到黄泉之下下老太爷说呢!”薛姨妈口中说着不管,脸上的泪水却是止也止不住地往下流,便是连宝钗看了也觉得心酸。
宝钗一面替母亲用手绢擦着脸上的泪说,一面劝道:“妈妈不必担心,哥哥如今既然已经这样了,我们还是须得想个万全之策才好,那些下人我已经拿东西堵住了他们的嘴,想必不会出什么纰漏。如今还是得请个靠得住的大夫替哥哥好生看看,若是还有希望,那岂不是好?若是果然没了什么希望,家中不是还有个香菱呢么,便将她开了脸,放在哥哥房里,日后不拘到哪里去抱一个孩子过来,不就什么事情都没有了吗?若是那香菱听话,便好生养着,若是她不听话,那便也不必留着了。”
薛姨妈瞧着宝钗眼中闪闪的精光,顿时觉得自己这半生人,虽说生了薛蟠一个儿子,但到了关键时刻,终究还是这个女儿靠得住。
“钗儿,你说的虽有礼,可抱来的孩子,终究不是我们家的,只怕将来会生出些什么不好的心思!”薛姨妈收了泪水,像宝钗说的,既然事情已成定局,便好生想着怎么解决这事情。再者,也让人到外面打听着今日的事情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是哪个不长眼的狗东西伤了蟠儿,求着王夫人到娘娘跟前说一说,果然要求着皇上灭了他满门才解气!
“妈妈忧心了,襁褓中的孩子,知道些什么?周围所有人都说他是我们学家的,他还能发觉什么?再者说,这事情做的时候便要将它做圆了,千万别留下丝毫破绽。那狸猫换太子可不就是这样,有谁能发觉呢!”宝钗笑了笑,并不担心什么,她书看得多了,自然这些计谋也见得多了。
薛姨妈点了点头,走到床边看着尚在昏迷中的薛蟠。那老大夫给薛蟠开了一副药方子,也不知道管不管用,还是得让自家药房的大夫过来看看才放心。
且不说薛姨妈这边乱成一团,凤姐儿的小抱厦也是纷纷扰扰。王夫人不在,薛姨妈的信自然是送到了凤姐儿的地方。
凤姐儿今日头有些疼,正躺在榻上让平儿替自己轻轻揉着太阳穴,忽的听见外头乱哄哄的,火头起了,便说开平儿几步走出门去,瞧见兴儿慌慌张张跑进来,张嘴便骂到:“好你个不知死活的奴才,慌慌张张跑什么呢,有鬼在后头撵着你不成?你可给我仔细着!”
兴儿原以为贾琏回房了,哪里知道进来却猛地和凤姐儿撞在一起,被凤姐儿一骂,三魂飞了两魂,连忙跪在地上讨饶:“奶奶饶了我,不是小的乱跑,实在是出了大事了!那薛家的大爷今日被人给打了,方才被抬着回来了,我瞧着人事不知了,这才过来知会一声。”
凤姐儿听见这话,被唬了一跳,连忙上前一步问道:“你这奴才快些说清楚些,那薛大爷到底是惹了谁了,这京城里还有谁不晓得他是贵妃娘娘家的亲戚,还敢下这般毒手?”
“奶奶恕罪,笑得实在是不知道。今儿我本来是跟在二爷身边的,可哪知道薛大爷身边的旺儿慌慌张张过来说大爷在烟雨楼那儿和人打起来了,说是要吃亏。奴才便连忙带着人过去了,哪里知道到了那儿,已经没人了,只剩着薛大爷睡在地上,也不知道伤得怎么样,奴才便赶忙让人将他抬回梨香院了。”兴儿见凤姐儿的神情,便知道凤姐儿此时没什么精神和他计较其他的,便定了定神,将今日的事情一五一十说出来。
凤姐儿听见这话也慌了,连忙叫平儿赶紧帮着自己收拾收拾到梨香院里去看看。
正在凤姐儿将要出门时,便听见门口贾琏的声音说道:“这大中午的,你要到哪里去呢?”
凤姐儿抬头,看见贾琏站在门口,定定看着自己,想起这些天贾琏都没回府里来,便冷笑道:“我还当是爷不知道这府里德鲁怎么走了呢,平日里连个人影都见不到,怎么今日倒是回来了?”
贾琏见兴儿低着头站在地上,便知道凤姐儿是听见兴儿说了今日的事情,要到梨香院里去,便挥了挥手,让兴儿下去。直等到兴儿出了门,方才开口说道:“今日这事情,你还是别过去了,如今出了这事情,我可是多都躲不及的,偏你还要凑上去找麻烦!”
“爷这话说的,人家好歹也是家里的亲戚,这般冷心冷情的事情,我可干不出来!况且家中还有娘娘在宫里,今日薛家大爷被人给打了,这不是在打我们家的脸吗?若是太太回来了,知道了这事情,瞧管是不管!”现如今家中当家人是王夫人,自己不过就是个跑腿的罢了,若是不逃了王夫人欢心,只怕日后的日子可就不那么好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