躲在边上假山之后的蒋婕妤却是被吓得面如土色。她原本对皇上封了探春做郡主便甚是不忿,这位子本该是自家妹子的。想着皇上一向宠爱自己,便是发现了那四人,最多不过就是惩罚一下便罢了,谁想到皇上竟是直接将他们几人杖毙,言语中还对自己十分不满,便只敢躲在假山之后不敢出去相求,生怕皇上的怒火烧到自己头上。
蒋婕妤哪里知道,叶秦岚早已经猜出了今日的事情原就是有人挑拨了蒋婕妤做试探,在这火烧眉毛的时候,若是不以雷霆手段处理了这几人,往后这宫中也别想有什么太平日子了。
宁嫔正在雅韵殿中,坐在菱花镜前细细瞄着娥眉。听见身后一阵急促却又轻巧的脚步声,便知道是云雀过来了,也不回头便问道:“那边传来的消息怎么样了,郡主可还好?”
早在云雀进门的时候,殿内的宫女内侍们便极有眼色地退了出去。云雀定了定心神轻轻帮着宁嫔在首饰盒子中挑选了一对冰种紫罗兰翡翠雕成鸢尾花的耳环替宁嫔小心翼翼戴上,一面低声说道:“墨菊轩的蒋婕妤让身边的两个大宫女彩绣彩珠带着两个小太监过去纹鸳宫,直说是怕郡主初来宫里住不惯,让她们送电子东西。谁知到彩绣彩珠在纹鸳宫门口便和侍卫吵成一团,又顶撞了贺嬷嬷,恰巧被皇上看见,当时便将他们四人杖毙了。”
宁嫔挑了一枚淡紫色绢纱堆成的宫花簪子插上,听见这话,正抚在鬓边簪子上的手不由得顿了一顿,接着冷笑了一声说道:“可当真是蠢货!且不说皇上早已经下令让宫中宫女内侍不得随意乱走,就凭着着她们两人在纹鸳宫门口大吵大闹,还和贺嬷嬷顶嘴这件事,便够她们死罪的了。”
云雀这时候却是有些担忧地说道:“娘娘,照这样看来,只怕皇上今番是来真的。前儿老爷送信进来,说是如今前朝的事情也有些不妙,虽说北疆那边的消息仍旧是源源不断传过来,但咱们的人确实已经好些时候没能联系上那边的人了,只说是不方便,便只有他们主动联系我们,咱们是再找不到他们了。”
宁嫔默默点了点头,这样的情况只有两种可能,一种是北疆萘胺的局势当真如同他们埋下的人所说的一般不大方便,可是朝中未曾听见说北疆发生了什么大事情,这种可能性极小;或者就是皇上早已经让人秘密将北疆的一切掌握在手中,给京城传递情报的人,不是他们的人,而早已经变成了皇上的人。若果然是这一种情况,那麻烦可就大了。
宁嫔越想越不安,和云雀说道:“你说的是,如今这情势不大对劲,安静得让人害怕,倒像是马上就要发生什么事情的前兆。如今看来北疆只怕已经脱出了咱们的掌控,到时候若是忠顺王爷怪罪下来,咱们一家谁也别想逃脱这个罪责。为今之计,只有从南疆入手赶紧补救还来得及。如今南疆二皇子在京中,但周围戒备森严,若说要从二皇子身上下手,无异于痴人说梦。”
云雀听见这话也点了点头轻声说道:“娘娘这话说的是,且不说二皇子周身的侍卫,就算是咱们下手成功了,也必然会将自己搭进去,可不是个好法子。”
宁嫔笑了笑说道:“那边纹鸳宫住着的可是板上钉钉的二皇子妃,我听说这位二皇子妃是二皇子亲自选的,为了她可是连皇上选好了的平安公主都不要呢,你说若是这位平南郡主在宫里除了什么事情,那二皇子会怎么样呢?”
云雀闲时笑了笑,紧接着又皱眉说道:“娘娘,只怕不妥。虽说二皇子对郡主的情谊不同寻常,但两国之事,只怕不会因着一个女子又多大的变数。”
宁嫔漫不经心地将最后一支珠钗插好说道:“南疆同咱们一向交好,若是当真同咱们交恶了,对咱们有什么好处?我要的原就不是他们和咱们反目成仇,只是虽说不能彻底改变两国关系,但这件事情必然会在那二皇子心中埋下一根刺。南疆如今可是只剩下二皇子一个皇位继承人了,将来必定是要继承大统的,有了他的支持,失了北疆的罪过便也算是补回来了。”
云雀听到这里有种佩服自家娘娘的深谋远虑,连声笑道:“娘娘英明,只是如今皇上只怕是早已经想到了这点,那纹鸳宫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守得铁桶一般,连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咱们要想下手,只怕是难了。”
宁嫔笑了笑说道:“这个倒是也凑巧,你可还记得当年咱们在浣衣局救过的那个小太监么?”
云雀想起当日的情境,点了点头叹道:“奴婢如何不记得,当日也不知道那小太监得罪了谁,竟被折磨成那样子,如今我想起来这心里了还发怵呢。”
宁嫔幽幽叹了一口气说道:“得罪了谁?不过就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事情罢了。这宫里头的什么东西都是要紧的,就算是一针一线也是不能丢的,独独人命是最轻贱的,当初若不是咱们站在了忠顺王爷这边,如今只怕是连个尸骨也没剩下。”
云雀不说话,当初进宫的时候娘娘和自己也不过都是天真懵懂的女孩子,只是在这宫中十来年的时间,看过了太多的人,太多的事,早已经不是当初那样的少女了,手上也不知道沾了多少人的鲜血,这其中有要想害自己没成功的;也有后头出人头地之后回去报复的;还有拦着路的;当然也少不了无辜之人。还记得自己当初第一次看见死人的时候那种惶恐无助的心情,可看看如今,已经不知道看着多少宫人在自己眼皮子底下被折磨致死了,心中早已经麻木了,对鲜血没有了任何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