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安王妃转手便将那小包裹塞到了探春手中,低声说道:“好孩子,我是过来人,等会子这花轿要绕着皇城走三圈,你今日早晨四更天不到就起来了,到了晚上才能进东西,是万万撑不住的。你把这个拿着,等会子在花轿里吃下去垫一垫,可别饿坏了,到时候二皇子还不来找咱们的麻烦?”
探春原本好生听着南安王妃的话,谁知到南安王妃最后竟是说出这样一句话来,探春的脸便‘唰’地红透了,趁着身上的大红嫁衣,就像一朵盛开的海棠花,娇艳逼人。
这时候,却听见外头一阵嘈杂之声,南安王妃便知道是花轿到了,连忙将贺嬷嬷手中拿着的盖头端端正正给探春盖上,便看见外头的喜娘满脸笑容进来说道:“吉时已到,还请郡主娘娘上轿。”
众人扶着探春,才要出门时候,探春便觉得右手中被人塞给了一大叠东西,细细想了想,便知道是黛玉给自己的,连忙顺手便塞进了袖子。众人方才出门,便看见段沐成一脸灿烂站在宫门口的轿子旁边,见探春出来,一双眼睛便黏在了探春身上再也分不开了。众人皆是窃笑,但这两国和亲的大事,也不好在这里说什么,便将探春扶到轿子旁边。
探春上轿之后,将黛玉塞给自己的拿东西拿到眼前一看,顿时大吃一惊之后便是热泪盈眶。原来这东西不是别的,竟是整整五十万两的银票!
边上的裴家丫头侍书和翠墨见了也是吃了一惊低声问道:“姑娘,这是哪里来的?”
探春哽咽着说道:“这是方才我出门时候林姐姐塞给我的。”
这话一出,三人尽皆沉默。过了好一会子,侍书方才叹道:“姑娘果然是有福之人,有林姑娘这样一个姐妹。”
翠墨也低声说道:“可是呢,这满府上下接想着如何从姑娘身上捞着好处,独独只有林姑娘是真心挂念着姑娘的。”
探春自然知道黛玉的意思,南疆那样的地方,自己人生地不熟的,若是遇上了什么事情,有了银钱傍身,总是件好事。
花轿摇摇晃晃中,探春的心情也随着花轿来来回回摆动,为自己今后的命运担心,忐忑、焦躁、疑虑等心情充斥着胸腔。
探春坐在轿子上摇摇晃晃的,只听见外头前来看热闹的百姓大声笑着,隐隐约约听见外头的人笑谈:“唉,这郡主可真是好福气呢,这一嫁过去便是王妃娘娘了,如今南疆那边可是只剩下二皇子这一个皇子了,只等着将来二皇子继了位之后,便是皇后娘娘了呢。”
“呸,你知道什么呢,这郡主不过就是那贾家的姑娘,哪里是正经的金枝玉叶呢,如今嫁过去也不过就是看着两国的关系罢了,到了南疆皇帝几位的时候,定然会另外册封了皇后的。”
“我如何不知道了,如今南疆的皇后还是咱们天朝的长公主呢,定然不会让二皇子慢待了这郡主的。”
两人说话的声音慢慢走去,探春心中不喜反忧。她在宫中的这些日子算是看明白了,皇上虽然是这世上最为尊贵的人,但人都说“高处不胜寒”,身边的人一个个都是怀着别样心思的,就算是权倾天下又有什么意思。那皇宫虽说华丽,但里头不知道埋葬了多少年少女子的梦,“红颜未老恩先断,斜倚熏笼坐到明”,可是这宫中的女人,何曾能等到红颜老矣,尚且是如花岁月,便被生生斩断了念想,只看着宫门口那一块块的青砖,和其余可怜可悲的女人一起勾心斗角,相互厮杀,这样的日子,便是锦衣玉食,又有什么趣儿!
如今段沐成对自己果然是真心的,这点是断然毫无疑问的,只是这真心又能留多长时间呢,等到他继了皇位,权倾天下之时,身边自然是珠翠环绕,红袖添香,再加上都是家中权势滔天之人,到那时候,自己这个从天圣王朝远嫁过来的“旧人”又算是怎么一回事呢。
边上站着的侍书和翠墨见探春的手微微发抖,便以为是探春紧张,连忙低声劝道:“姑娘尽管放下心来罢,今日虽说是姑娘的大日子,但终究是早早准备这的,断然不会出什么岔子。先前王妃不是给了姑娘一些点心么,姑娘从今日早晨四更天不到便起来了,还是赶紧用些罢,免得饿坏了身子。”
探春隔着盖头,只觉得眼前一片大红的喜色,看不清楚侍书和翠墨脸上的表情,但想也能想到两人脸上定然是满含笑意的,也不像让她二人担心,只低声说了一句:“没事的,我不饿。”便不再作声了。
过了好上时候,方才听见外头闹哄哄的,想来是已经绕着皇城走了一圈,又回到了专门接待南疆皇子的驿馆门口了。南疆的二皇子成亲,这婚礼的排场自然是小不了的,朝中上上下下大小官员都在,原本还闹哄哄一片的说笑,但见段沐成迎了花轿过来,连忙都住了嘴,巴巴儿看着花轿,只等着看一看这新娘子下轿。
探春觉着轿子停了,便知道到了,连忙端端正正坐了,等着外头的喜娘让自己下轿。
段沐成如愿以偿讲坛春娶过门,心中自然是高兴的,原本平日里就是满面笑容的他,这时候更是笑得见牙不见眼了,见周围的人都看着自己,连忙踢了轿之后,便伸手进去轻轻将探春扶下轿来。
探春听见外头喜娘的声音:“请郡主下轿。”便看见轿门口先是一只脚伸进来踢了一下,又见一直大手伸进轿帘,脸上便红了一红,方才犹豫着将右手放了上去,便只觉得那只手顿了一下,随即紧紧握住自己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