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毕上了茶,黛玉方才夸赞道:“夫人府中的厨子果然手艺非凡,这桌子菜黛玉真真尝到了家乡的味道。”
“哪里,还不是我那个儿子,到江南走了一圈,便心心念念记挂着江南的物事,如今连厨子也换成了那边的,倒叫我不知怎么说他了。”云夫人似笑非笑地看着黛玉,直盯得黛玉的脸上慢慢飘起两片红晕。
“夫人说笑了,公子自然是有眼光的,见了好的方才想着带到府里给家里人,真真是个难得孝顺的。”宝钗听云夫人和黛玉提起自己儿子,也不知这云夫人是有意无意,心中吃惊,也顾不得矜持了,连忙插话。
那云夫人如何不知宝钗的心意,便住了口不往下接话,只慢慢喝着手中的茶,倒让宝钗自觉得尴尬。惜春却冷哼了一声说道:“宝姐姐真真是个端庄稳重的人。”让宝钗顿时羞得满面通红。
云夫人转头对黛玉说道:“玉儿,今儿是你的生辰,我这儿也没什么好东西,便将你母亲当年送我的寒梅图转送给你罢。”说着,便接过身边落霞手中的一卷画作,亲手递给黛玉。
黛玉打开看时,见那画上用笔细腻柔和,便知道是母亲亲手画的,对自己来说可是比任何金银首饰都贵重许多,连忙起身谢过。
“这幅画本是当年敏妹妹亲手所作,我收了这么些年,一直是一份念想,如今便给你了,也算是物归原主。”云夫人见黛玉要拒绝,连忙摆了摆手接着说道:“你不必推辞,我们姐妹这么些年来相交甚深,早已不必靠这幅画来证明情谊,如今留给你也是理所应当的。”
用过午饭后,云夫人将当年贾敏亲手作的一幅寒梅图送给黛玉,说是给黛玉留着作个念想。黛玉一时心潮澎湃,只想着母亲留下的画作本就不多,如今在自己的生辰能寻得一幅,也真真是造化了,心内对云夫人十分感激。
黛玉正在心乱如麻之时,云夫人接着说道:“你们姐妹平日里也难得出府一趟,如今既然来了,便莫要拘束,这丞相府虽说比不上娘娘的省亲别院那般富丽堂皇,倒也有些清雅别致之处,你们姐妹这几日便好好赏玩赏玩。今儿是玉儿的生辰,我也没准备什么好的东西,只请你们到府里游玩一趟,方不负了玉儿十二岁的生辰。”
宝钗闻言,便知道此番云夫人的邀约只怕主要是为了黛玉一人,自己与三春姐妹都是陪衬。宝钗心内顿时升起一股憋闷之气,只觉得似自己这般端庄有礼之人凭什么得不到京中贵妇人的赏识,而偏偏黛玉那般尖酸刻薄的性子倒是好似更加让人喜爱。无论宝钗如何心机深沉,始终也只是一个尚未及笄的小女孩,那心中的想法虽说勉强能掩饰得住,手中的帕子却不觉中被绞成了条状。
云夫人不动声色地细细看着堂前几位姑娘的面色,三春面色自然,探春还朝着迎春惜春眨了眨眼睛,三人会心一笑。而宝钗脸上的笑容却是有些勉强。
云夫人在心中暗暗叹了一口气,只对几人笑着说道:“你们便下去歇着罢,也不必在这儿陪着我这个老太婆了,你们年轻人又年轻人的玩闹法,我们这般的老人可是没这个精神喽。”
几人又笑着劝慰了云夫人一番,方才告罪回院。
待几位姑娘走后,云夫人方才问道:“铮儿既是回来?”
“夫人担心什么,小少爷近日和北静王爷和世子商量着南下的事情,日日忙的脚不点地。可今儿既然是不寻常的日子,小少爷自然会回来的。”李嬷嬷素来知道云夫人心意,上前替云夫人轻轻敲着腿,笑着回答。
“罢了,父亲的意思本来是不教他父子二人和朝政又过多的牵连,可如今仍是躲不开避不掉,这趟南下的差事,可真是个烫手山芋呀。”云夫人面露愁容。自来替皇上办那些见不得人之事的,都鲜有什么好下场,可偏偏这提议又是父亲提出来的,如今可真是骑虎难下。
云夫人想起慕容铮此次的南下之行便是满心的担忧,可偏偏当时的几人悠闲得很,瞧不出来有什么不寻常之处,便想着只怕没有自己想的那般危险,也渐渐放开心,不再每日愁容不展。
却说黛玉几人,回到了东暖阁的小跨院,正要各自回去,便听得宝钗说道:“林妹妹今日的生辰,府中忙乱不堪,倒是怠慢妹妹了,宝钗替姨妈向妹妹赔个不是,还请妹妹不必多心怪罪才是。”
惜春闻言心头大怒,冷笑道:“宝姑娘赔的什么不是?我可记得宝姑娘是姓薛罢,我贾家的事务什么时候轮到宝姑娘来做主了?”向前走了两步,定定看着宝钗说道:“府里的疏忽,自然有我贾家的三位姑娘和林姐姐说,难不成宝姐姐已是府中之人了?可真真是金玉良缘呀!”
宝钗如何经得起惜春这般的讥讽,一张芙蓉面上涨的通红,却仍自强笑着说道:“四丫头这张嘴,真真让人不知说什么好。”黛玉听宝钗说话,心中不屑,本想着回她几句,可那想到惜春便抢先开了口,倒是弄得她不好再说什么了。
“宝姑娘既是不知说什么好,便莫要说了罢,今儿恼了一早上,我们都有些乏了,还是回屋歇息罢。”就连一向温柔沉默的迎春也觉得宝钗今日说的话过了,只她柔弱惯了,如今自然也不好说什么刻薄的话,只这般淡淡劝道。
宝钗见几人说话不留情面,自己也觉得有些讪讪的,便带着莺儿自己回去了。三春见宝钗走了,便直接跟着黛玉进了院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