题目中的“语文”二字,是指语言和文字的缀称,不是指小学课本。小说者,几句之谓也。长篇大论是学者专家的专利和特长,他们指这个吃饭,要不干什么呢?人生天地间,总得会点什么,什么都不会那是废物,当然,有人什么也不会,吃的却是好饭,其实这也是一份本事,这不在本文欲说之内,不提。
这些年,流行的向人发问是:会说英文吗?实在不该这么问,文字是写的,不是用嘴说的。说出来的是语言,不是文字,所以该问会英语吗?又问,会中文吗?很多中国人不会中文,提笔写不了东西,只是会汉语。许多当领导的原先会写,官做久了,会中文的功能就退化了,由秘书代劳。文是字,只能眼识手写,语是声音,用嘴说。很多不规范的说法,大多是媒体教传的过失,记者是文化技能者,又有浓厚的商人意识,报纸是商品,他只顾着鼓捣他的商品卖出去,哪里还讲什么规范,当然有些报人也是不懂,芸芸众生就瞎学样,如此而已。举一例,报上常说人格人格的,就那么一说,未必真明白。人格细分起来有政治人格——独立见解;经济人格——养活自己与家人以确保活得有尊严而不苟且;文化人格——文化的修为与教养——这又分个社会人格与艺术人格,即生活中的“我”与艺术作品中的“我”是两码事。所以,电影《红高粱》的“我奶奶”绝不是导演张艺谋和小说作者莫言的奶奶,那也就一艺术形象而已;又所以,其中的扮演者巩俐和姜文也不是读者、观众大家伙的爷爷和奶奶;还所以,最新派的女子作家绵绵、卫慧们号称用身体写作,但当记者询问她们生中的性观点时,遭到拒绝!蠢哪,这么蠢的人竟然还去当记者,因为他没有常识,甚至通识,更别说知识了,不懂社会人格与艺术人格的区分!
言归正传,中国最早让世界震惊的是瓷器和丝绸,但是现在,全世界都会烧瓷器了,而且也都会织丝绸了,中国还有什么呢?还有汉字,一笔一画都有讲究和传承,因为其中含载着民族文化,当然,一般人是把字当作工具符号和表述的手段来看的,二般人——书法艺术者,被学者称为文化技能者的书协会员们,是把写字当作艺术创作来看的。以“君”字为例,便看出源远流长了,“君”字古写,头上是“尹”字,“尹”字的古写是“”字,由图案演变而来,手里拿一根拐杖,下面一个口,代表一个人,这个人年龄大了,有很多知识,上古之时,农业耕种,全凭经验,而经验最多之人当数老人。拐杖可以看作权杖,所以,凡是拿拐杖的、指挥杖的,都被人尊为君,后来才渐渐变成帝王的专用词了。
一、语言
人类依靠什么思维?当然是语言,愈是能熟练使用语言的人,思维活动愈是快捷流畅,你如果想训练自己的大脑,那么,就多多地进行抽象思维、逻辑思维,诸如宇宙黑洞、人生意义、佛学理义,等等。见什么想什么,那是具象思维,狗见了骨头就流涎水,小孩见了糖就伸手,属于“条件反射”的范畴,是低级思维。作为中国人,当然用汉语思维,用英语(外语)思维那是难以想象的。然而也有例外,一些中国人能用英语思考,那是因为英语已成了他的母语,他在婴幼儿时期一定是生长在英语的环境中,无形中英语成了他的第一语言,是母语,世界上所有的人,都是本能地在使用母语进行思维。作为第二语言的英语,能用其思考并进行流利写作的中国人,据我所知,也就一个林语堂先生,因为他学贯中西,一般人是绝对不行的!
人类当然是先会说话而后会写字的。人类的语言真是了不得,使人类脱离动物界起到了无法估量的作用。人类不光有灵巧的舌头,同时又有由鼻腔和口腔构成的科学的发声系统,所以,我们的嘴巴能发出分辨率极高的音素,从数学排列逻辑来说,其组合能力接近于无限。因此,可以构成千变万化的各民族、各地方语种,而且表意清晰、绝不含糊混淆,足以支撑人的各种形态生活和一切文化交流活动!
语言当然早于文字!人类的文明史也才五千年或八千年,但人类在脱离动物成为人的这条路上,却用了几十万年乃至上百万年的时间进化。语言是人类所特有的用来表达意思、交流思想的工具,具有社会性的动物种类不少,但使用语言,是人类一种特殊的社会现象,由语音、词汇和语法构成一定的系统,一视同仁地为各个阶级服务,一般包括它的书面形式,但在与“文字”并举时只指口语。文字是记录语言的符号,如汉字、拉丁字母等,也是语言的书面形式,如汉文、英文等。
现在人都在说,要弘扬光大,什么呢?中华文明,方法很多,但很大程度上还是依靠文字的。老子很伟大吧,神龙不见首尾,如果没有传下来的五千言《道德经》,谁知道老子是谁?你若一个劲儿地对某人老子长老子短的,没准儿他以为你在占他的便宜呢!对孔子的了解和知会,还得借助《论语》,不以它为据,你所说的孔子如何等情,别人会以为你在瞎咧咧。泱泱五千年,没有文字的传承力量,你能传承什么?一个民族的发展,如果少了文字的传承,那么,她的历史只能是一堆出入很大的故事。时至今日,历史学家和考古学者,对公元前三代史(夏、商、周)的断代年份,仍然还在那儿拍脑门儿呢!而《封神榜》却只是一些传说的故事而已,后人的附会太多,不能证明什么,也无法证明什么,口头传承,既不可靠也不可信!口头文化传之不久,也难长远,更重要的是无法保证正确的传递,流失和误读以及曲解的机会太大!
中国甲骨文的发现,确实了不起!清末,河南安阳农民用地下挖出的骨片骗人,说是“龙骨”,是包治百病的灵药,拿到北京去卖,碰到一个叫王懿荣的官员,买去后发现上面有他不认识的字,从此,才揭开了中国三千多年前的历史。
20世纪初叶,曾有大师级的文学名人做过一个比喻,说,中文犹如华美高雅的贵夫人,美则美矣,却实在难以驾驭其做事,而英文就像一个粗使丫头,干什么都行,而且好使唤,什么人都能对她吆三喝四。聪明的读者当然明白这个比喻是指中英文学习掌握的难易程度。中国孩子上学不能早于7岁,否则孩子太累,不利知识的消化吸收,原因就在于中国字的难认难写难记,它有指事、象形、形声、会意、转注、假借六说,完全通和懂,并且运用的好,没一辈子的工夫不行!如唐诗宋词,其遣词造句,那可是“一字一座山,一首一道川”,每个字,是轻易动不得的,如杜牧的《南陵道中》:
南陵水面漫悠悠,
风紧云轻欲变秋。
正是客心孤迥处,
谁家红袖凭江楼?
诗中的“欲”字,可当“将要”解,比如“山雨欲来风满楼”,又可做“希望”解,比如“畅所欲言”。杜牧时代没有简化字,诗中的“欲”字应作“”,因为“”从心生,现在一用简字,便有些意义不明的糊涂,是风景、风云欲变?其实非也,诗言志,当然说的是人心。关键是诗人“客心孤迥”,而意在凭临江楼眺望的“红袖”,一个“欲”字便显了诗人心中的轻佻和意念。因为字的简化,古诗已失了不少古义啊!
各个民族的文化传统侧重有所不同,比如:维也纳是个音乐之都,理发的擦皮鞋的都能聚在一起和个四重唱,站在街头巷尾拉一手好琴的大有人在。所谓传统,就是保持在民间大众口头手头心头上的那些可以信手拈来的东西。在中国,保持得最好的不是音乐,而是书法。在北京,大概找一千个工人书法家办个书展不是什么难事;而在维也纳,让工人组织个够水准的合唱或者乐团也不是很困难。各个民族都有各自的文化优势所在。
二、文字
中国字曾有过的辉煌,确实使全世界都仰视崇敬过。有权威机构的调查结论是:在人类现存的各类语言文字中,中文最有益儿童早期的智力开发,其大因在于,脱胎于象形文字的中文里,较其他字母符号,包含了更多的知识信息。我们的东邻日本,科技发达,全世界都为之侧目,但他们的文字,很大程度上取学于中文。早在唐时,日本国常常派遣大型使团来学习,史称“遣唐使”。其中有学问僧空海,在长安青龙寺学习,返回时带走大量经卷、佛像等,回日本后创立佛教真言宗,他还仿照草体汉书创立了平假名。另一遣唐使学问僧最澄,其弟子义真是日本佛教天台宗的第一代座主(注:日文中的楷书叫片假名,草书叫平假名,书法称为书道)。
关于中国字的来历,很多人都知道这么一个传说,并深信不疑。说,仓颉造字,夜闻鬼哭!仓颉何许人也?又说,一个四目的老头陀!我总认为此说乃胡说而已,一查史,方知仓颉乃黄帝的史官。中国文化向来有崇英雄的趋向,造字这样的大事,怎能由一般的平民来完成?黄帝当然很忙,不可能顾及,即便能顾及也会不顾的,执大政者哪有做事的?说说话就不错了,有的连话都懒得说呢,于是由黄帝身边的人来做,他身边的人,自然非龙即凤。夜闻鬼哭,以示其旷古非凡也!头陀者和尚也,不过不住寺,是行脚的僧人而已,云游四方嘛。你细细的一思谋,这传说便见可笑了:黄帝的史官,如何能成为头陀?公元前700多年的西周,中国的文字就已发展成熟,而佛教的传入最早在汉初,有了佛教,才会有头陀僧人的嘛!佛教还没传入中国,哪里来的头陀,还造字?远古的传说,只能当传说听!
幼年入学,先学国语拼音,那时还没引进拉丁字母,国语拼音的字形取自汉字的偏旁部首,有点儿像日文中的片假名。当然,这也是后来知道的,也知道了这国语拼音是“五四”时期的几位名家大儒的发明创造。老师也只是领着我们“拨、坡、摸、佛”地念,未必知道我说的这些,小学教师嘛,知识和眼界自然有限得很。直到20世纪50年代中后期,开始推广拉丁字母作为拼音字母,当时不叫拼音字母,而是大张旗鼓地称为“新文字”,大有登堂入室,反客为主,废弃汉字的趋势。要说文字的改革更换,最成功而彻底的当数越南了,但这又要说及殖民文化了,不提!
现代世界各国所用的文字多数是拼音文字,包括一些少数民族的文字,如藏文、蒙文、维吾尔文等。另外,还有一些音节文字(如梵文和日文中的假名。我们的汉语,一般地讲,一个汉字一个音节,一个音节写成一个汉字,儿化韵一个音节写成两个字,但儿字不自成音节,属例外,叫音缀),以及音素文字(它的字母表示语言中的音素,如俄文、英文),广义地说去,音节文字和音素文字都属于拼音文字的大档。
“新文字”的介入,无疑是对汉字的一次强大冲击,因为有许多的权威人士都认为,教育的普及,最终要迫使文字走向拼音。后来更大更难的冲击是电脑普及的键盘输入:要么放弃电脑的普及,这无疑会影响现代化的进程;要么放弃汉字。那时,真让中国人中的知识分子和文人忧心如焚!然而,问题又很快的解决了,这要感谢那些天才的汉字输入法的发明者,是的,中国人从古到今,从来不乏天才,只是缺乏对天才的认识和使用!
说到这儿,就写字用人说一我厂实例:上世纪90年代初,一天,我在收发室见一厂办的小伙子,戴着眼镜,五官周正,看脸面,那真是一肚子知识的样子,他拿出一封电报,要收发室的老师傅送发。老师傅戴上花镜,又摸出二寸长的一截铅笔,在电报纸上画了几画,随手一丢,嗔言道:“拿回去重写!”小伙子牙咧嘴,嘻嘻哈哈不以为然地拿起电报稿走了。我遂揶揄道:“×师傅,你的胆子大得很,厂办干部写的东西你都敢给改!”×师傅笑说:“拢共才他妈二十几个字,就错了四五个,还不算写白的。这些人一天也不知道是干啥吃的?经常这样,橡胶厂还号称国营大厂,几千人都死绝了,弄了这些鼻涕货在这充他妈的样子!那电报就那样发出去,还不叫人这家捂着嘴拿沟子笑话死!”我说:“又不笑话你,管他妈嫁给谁,你光跟着看热闹就行了嘛!”但是那位师傅却说:“我也是这厂的人呀,别人笑话那不连我也卷进去了?”我便再不言语,心想,可惜了这位老工人可贵的高洁心志了。武大郎开店,即便是自封为企业家,但骨子里还是一肚子地瓜的卖炊饼的农民,眼里就只有地豆子好,全然忘了他兄弟能打虎是因为身高力大了。阿Q穿上西装,脑后那条猪尾小辫就露了他的底,证明他永远都只能是阿Q!
三、汉字的神奇功用
香港有个教授叫饶宗颐,在他的《符号·初文与字母》一书中,有个大胆的推论,认为中国人的老祖宗在创造方块字之始,就早已接触并了解了其他先民的拼音文字,认为拼音文字的弊病太多,因而认为方块字适合本民族,于是耗费心智创造了书写繁难的方块字。从理智说,这个推论到底有多大的可信度,姑且存照不论,在这儿,至少在写这篇文章时,我从感情上是愿意跟着饶宗颐教授的推论走下去的!
拼音文字的唯一好处是学写方便,但致命的缺点是语言控制文字,有多少种方言或口语,就能拼出多少种文字来。人的种群民族众多而且四分五裂,语言和文字也就难免各种各样。
方块字的不好处是学和写都比较难,但它的最大神奇功效是对巩固民族团结有极大的好处。自从“书同文”和“语同音”之后,汉字与拼音文字最大的不同处是文字控制语言,不管你身居何处,操什么样的方言口音,只要你认同方块字,并且时事都在书写使用它,你就得读它固定的音,凡读音一致的人,不论你生活习惯和语言口音有多大的差异,但势必语言不会有太大的差别,所以,就只能认祖归宗,拜一个祖先!纵观中国历史,不论分久必合,还是合久必分,永远都是一个口袋里的马铃薯,方块汉字是什么?就是那个硕大无朋的口袋!历史上,中华帝国民族众多,每二三百年便会有一次政权变更的战乱,这期间,各个政治集团的民族之间的仇杀与分裂是难以避免的,如同四处滚动的马铃薯,各自为政,但是,终究又会很快地归到一条口袋中,形成一个版图辽阔的帝国,政令统一,分裂的局面也就此消失,板结成一个坚硬的整体,什么原因呢?没人去思考,连历史学家也仿佛没有明确清晰的论断,东方巨龙——中华帝国和欧美各国的历史相比,仿佛是个例外!时至今日,欧洲还在不断地以各种借口在分裂,是不是可以这样说,汉语言和汉文字在中国起着至关重要的作用?如果我的推论不错,那么,只要汉文字和汉语言仍在发挥作用,任何分裂中华民族的阴谋,不过都是些痴心妄想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