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城市的边缘,有一条庙街,顾名思义,街上两边都是庙,白日里人头攒动、烟雾缭绕,但一到了晚上就变得莫名寂静阴森。整个城市的人都知道,庙街有两条不成文的规定,一是进庙街必须烧香,二是必须在晚上九点之前离开。
虽然大家都不知道这两条规定的来历,但也都好好地遵守着,一来是都希望佛祖保佑家人平安,二来也是因为几年前的一桩事情。
当年这件事闹得沸沸扬扬,几乎传遍了这个地区。那时候我还是个小孩子,每每问起来,家里人总是说这是小孩子不能听的故事,但越是这么说我就越是好奇,于是隔三差五地去棋牌室、茶室周围溜达,终于隐约拼凑出了一些端倪。
据说那年在离庙街不远处有一个建筑工地,每天有许多赤膊的工人和土方车进进出出,准备建成一个大型的商业购物中心,而且为了避开梅雨季节,施工队的进度很赶,每天都要干到晚上八九点。
施工队的工头是个很迷信的人,他坚信旁边庙街里的佛祖菩萨会保佑他的施工,于是每天都要去庙街烧一炷香祈祷施工的平安顺利,而且勒令所有工人,即使进度再赶也必须在晚上九点前停止施工。也许真是受到了庙街庇佑,施工一度进行得十分顺利。
这个施工队里有个工人,好像叫袁空——不知道是不是这两个字——他家里穷,为了补贴家用一个月也不舍得休息一天,做事很卖力,工头也对他很是赞赏。
就在梅雨季要到来的前几天,他老婆得了急病进了医院,工头给了他一天的假让他去医院照顾老婆,但那个月的全勤奖励就没有了。他一横心,恳求工头让他一天干两天的活,这样就既不耽误照顾老婆,也不会错失辛苦一个月的全勤奖励。工头同意了。
但一天干两天的活不是那么容易的事,那天晚上九点的时候大家照例停工回家,只有袁空待在工地没动。他的活还差那么一点,只要再给两个小时,不,或许快的话就一个小时,那两百块钱的全勤奖就不会丢了。他想悄悄地多加一会儿班,明天工头来检查的时候就能看见了。
第二天,工头很高兴地检查了袁空的工作成果,脚手架搭得又稳又牢,砖也打得非常平整,工头决定等明天他回工地之后就把那两百块的全勤奖给他。
不过,袁空再也没有回来过。
袁空一晚上都没有回家,这是他老婆后来告诉警察的。警察在庙街的一张石凳边发现了袁空一直用的打火机和常抽的劣质烟,上面有他的指纹,地上还有一点点血迹——不是他的,然而却也不是其他任何人的,DNA数据库显示查无此人,哦不,是查无此生物,也排除了是被动物袭击的可能。他的尸体也从未被人发现过,从此成了一桩悬案。
据说一年后,有人在庙街看到了他老婆在烧香,但那之后他老婆也一去不返。
从此庙街之名更加远播,而且越传越玄乎,来烧香祈祷的人越来越多,每天街上都雾蒙蒙一片,弥漫着呛人的香味,但一到晚上八点半左右,人就呼啦一下都散了,大家都是害怕的。
周围的人都说,庙街里的菩萨和佛祖都是活的,白天端坐在庙堂之上享受人们的进香,帮人们达成心愿,一过晚上九点就会化身成能自由活动的兽形,凡是进入庙街的人都会被抓走,皮都不剩地嚼了吃掉。
这些话本来是只有小孩子才会信的,但是如今,我一想到那至今查不到来历的血迹和那个去向不明的工人,也不免胆寒起来,这和大家说的倒是格外符合。
作为一个好奇心严重过剩的人,我有一阵子很是蠢蠢欲动,想去看看半夜庙街的样子,但是无奈胆子没那么大,始终都只敢在接近九点的时候在庙街入口徘徊两下。
不甘心,一天我从菜场上买回一只活鸡,拿了根很长的绳子,一头拴在鸡爪上,一头趁没人栓在了庙街入口处的电线杆上,抱着往里走,然后一边频频看手机,在九点差十分钟时,放下鸡拔腿就往出口处跑,一口气跑回了家。
第二天一大早,我就赶到庙街寻找那根绳子。绳子的一头还好好的栓在电线杆上,拉回来一看,另一头却已经空了,而且明显是被解开的。
晚上庙街必然是没有人的,就连僧人的住处也不在这庙街上,莫非真是那庙堂上供奉的“泥像”把它抓了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