墙上的画像,栩栩如生般,展尽柔若无骨的婉约和娇媚,那倾国倾城,绝世无双的娇俏容颜里,却是挥之不去的哀怨与忧愁。孕荣入骨三分地,画出了小安的神髓,却无法用神笔,在小安心中画出快乐。
小安,我亲爱的妹妹,京城一别,已是半年有余,我知道,你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所以,我对你倍加疼惜和关爱,,而你,却只视我做陌路人,吝啬到,连一个温暖的笑容,都不肯给我。
小安,别怪哥哥心狠,将形单影孤的你,独自抛在京城,不闻不问,而是哥哥,已经将照顾你的重任,托付给了孕荣。他是一个可以用生命来爱你的人,他会无微不至地照顾你,你跟在他身边,比跟在哥哥身边,要安全幸福的多。
原本,哥哥想忙中偷闲,再抽点时间,去京城一趟看看你,但是,计划赶不上变化,平安府最近发生了一连串的事情,哥哥实在是抽不开身。
当初用计谋,迫使邵文离开你和孕荣身边,是因为不想你们三人重滔覆辙,再走上和爹娘相同的路,但是,令我始料不及的是,邵文,居然会是连叔的儿子。这次他历尽九死一生,才能活着和连叔相聚,我怎么忍心,在他伤势未愈之时,再差遣连叔去管理府中的事物?
别时容易见时难,只有历尽悲欢离合的人,才能体会到相聚,是那么的弥足珍贵,所以,我不能在他们情感最丰富,也是最脆弱的时候,拆开他们。
孟叔,也一样。蛰伏京城十年,方知儿子已经十岁,这十年欠缺的天伦之乐,我应该尽我所能,全力去弥补他们一家三口,不是吗?
所以,接下来,我要事必亲躬,全权处理府中的一切事务。
粮食,已经快到丰收的季节了,为了防止马洪伟他们抢粮食,扰民生息,在接下来的这一段时间里,我们帮黎民百姓抢粮护粮的任务,繁琐,漫长,而艰巨,所以,我抽不开身,去京城看你。
爹娘的尸体,被当年的御林军副统领多海,完好无损地,保存在了一座冰山中,假以时日,我要去祭拜他们,所以,我抽不开身,去京城看你。
为了将来和马洪伟,托尔布津决一死战做准备,我必须先和宁古塔守将萨布素将军未雨绸缪,达成共识,相互间取长补短,做到水陆并进,共同御敌抗敌。这一切,我必须亲自出马,才有可能取得萨布素将军的信任和支持,我必须全力以赴,竭尽所能地,来完成这个任务,不成功,便成仁,所以,我抽不开身,去京城看你。
小安,我亲爱的妹妹,我和孕荣的一年之约,已经过半,相信不久的将来,我们就可以在雅克萨的天空下相聚了,到时候,哥哥一定会好好疼你,爱你,宠你,用尽所有的亲情,去抚慰你那颗忧伤郁结的心。
你在京城,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别让远征江南的孕荣,为你牵肠挂肚,心神不宁。哥哥虽然远在千里之外,但是,你在京城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哥哥皆了如指掌,所以,小安,我亲爱的妹妹,你一定要乖啊,别让哥哥因为你,而去改变任何计划。
两行热泪,顺着吴心平光滑如玉,白皙俊美的脸庞,成串成串地滑落,只有在这一刻,在这间闲人严禁入内的心安阁里,他笑面杀神彭心平,才会是一个为尘世的七情六欲,喜怒哀乐,而脆弱的动容的男人。
年纪轻轻,背负太重,牵绊太多,他也累啊。
距离京城数百里之外的千岭峰,是从江南回京城的必经之路,唯一的一条官道,蜿蜒曲折地贯穿其中,令人一时三刻,走不出这迷雾重重的千岭峰。
千岭峰,顾名思义,峰峦重叠,不计其数,是个令人心惊胆战的地方。而此时的千岭峰,正在上演着一场惊心动魄,昏天黑地,惨绝人寰的大战。
从江南官道返回京城的孕荣,带着十多名侍卫,策马扬鞭,一路飞驰,刚踏入千岭峰,便感觉到了一份不同寻常的杀气,似乎弥漫在其中。他皱眉,这里易守难攻,恐怕吴三桂是不想轻易放他回京城了。
“大家提高警惕,注意安全!”
小松:“王爷,这里距离京城,已经不远了,敌人还想在这里设伏我们吗?”
孕荣:“有何不可?只要我们距离京城还有一步之遥,他们就有截杀我们的机会,更何况,这里地势险要,是个打伏击战的好地方。”
小松:“可是,这里已经是天子脚下,他们来,可无异于羊入虎口,有来无回呢!”
孕荣:“那又如何?死士们,从来都是奉命行事,有几个是贪生怕死的?”
小松忿忿不平:“这些迂腐的家伙,都不知道良禽要择木而栖吗?一味的迂腐效忠做什么?”
孕荣戏谑地:“人各有志,勉强不来的,或许此时的他们,也正这样骂我们呢!”
小松:“王爷,我们”
小松下面的话,尚未出口,只听得轰隆隆一阵翻天覆地的巨大声响,仿佛从高空坠落,重如泰山般,向他们袭来。
无数的滚木雷石,如从空中倾泻而下的冰雹,似乎瞬间就能将他们淹没。
孕荣迅速拽出缠在腰间的九节钢鞭,挥卷起一颗砸向身后众侍卫的一颗的滚木,大声喝道:“弃马,上山,只能智取,不能力敌!”
跟在他身后的众侍卫,都是这几年里,与他形影不离,贴身随侍之人,自然无需多言,即刻明白了孕荣话中的意思。所以,一个个凭借自身高强的武功,一边闪避着滚木和雷石,一边相互掩护着,向千岭峰攀援而上。
待在官道上,只会坐以待毙,唯一的生机,只能是在山上。
他们曾经无数次共同面对过生死,在面对生死时,他们没有主仆之分,有的,只是至高无上的精诚团结,这一次,也不例外。
孕荣充分利用手中九节钢鞭的优势,将纷至沓来的滚木雷石,击向一侧,为众人开辟出一条可以前进的道路。
而小松和众侍卫,则随机应变,用最快的速度,向山顶上攀越,很快和那些身着黑衣劲装的死士们,打成一团。
孕荣冷冷地看着面前那个敌人的首领,冷笑道:“没想到,吴三桂还真舍得下血本,居然不惜千里追杀,命你这个护殿左将军左明生,亲自出马!”
左明生,吴三桂手下十大爱将之一,位居第三,官拜御前护殿左将军之职,深得吴三桂宠信。此人武功高深莫测,为人心狠手辣,出手绝不留下活口,所以,但凡他亲自出马的任务,还从来没有失手过。
左明生,亦是冷笑:“孕荣小王爷,你三个月不到,斩我十员上将首级于剑下,你以为,回京城的路,还会这么一帆风顺地好走吗?”
孕荣:“左将军,本王要走的路,还无人能阻拦,你也不例外!”
左明生:“是吗,孕荣小王爷?今天,我带了三十名死士来,与你一决生死!知道吗,我们是背水一战,要么成功,要么成仁,我想,他们每个人,都会发挥出最大的潜能,让敌人死,让自己活下来。”
孕荣声音不大,却足以震撼地,传入场中每个侍卫的耳中,包括敌人的耳中:“怎么,想打心理战吗?告诉你,跟在我孕荣身边的人,从来都是我怎么带他们出去,就怎么再带他们回去!我不要求他们每个人,为我付出宝贵的生命,我只要求他们每个人,都能留下宝贵的生命,跟我一起,回去去见他们的家人,今天,也不例外!我们距离家门口,只有一步之遥,你以为,就凭你们这些头脑简单,四肢发达的死士,就可以阻止得了我们回家的脚步吗?哼!做梦!”
左明生手中的开山斧,力大无穷,已经和孕荣手中的九节钢鞭,缠斗在了一起。
“孕荣,今日,你们必死无疑!”
孕荣:“哼!左明生,想要我命的人,多的不计其数,你不是第一个,也绝不会是最后一个!”
左明生:“孕荣,你看清楚,这转瞬之间,你的手下,可是已经死了两个人了。”
孕荣也的确是心惊,他的手下,并非泛泛之辈,怎么会在顷刻间,命丧敌手?
“没事,即使只剩下最后一个人,那一个人,也会把他们的尸体带回家!”
小松忽然大声喊道:“王爷小心,他们每个人的兵器上,都淬有剧毒,千万不能沾上身!”
孕荣鄙夷地怒视着左明生:“大名鼎鼎的护殿左将军,可真够卑鄙无耻的,连这么下三滥的手段,都使得出来,不觉得汗颜吗?”
左明生:“自古成王败寇。成功者,即使是不择手段,那也会比失败者,来得更令人尊崇。”
孕荣:“是吗?你能问心无愧地立于天地之间吗?你就不怕唾沫星子淹死你?”
左明生:“无所谓,只要你死了,即使是遗臭万年,我也甘之如饴!”
话不投机半句多啊,孕荣边抵挡左明生的疯狂攻击,边伺机打量周围的地形。硬拼,显然不是上策,以寡敌众不说,就是敌人刀剑上的剧毒,也令人防不胜防啊,那都是些见血封喉的毒药,即使是划破一点点肌肤,那也是立马命丧黄泉的事,这样的牺牲,太得不偿失了。
而他们手中的刀剑,即使砍上敌人十刀八剑的,只要是不伤及敌人的五脏六腑,那么,敌人依然不会丧失战斗力,这样的打法,无异于自取灭亡啊,不行,不能就这么被敌人牵着鼻子走。
眼看又一名手下,被敌人划破手臂,瞬间倒地毙命,孕荣心痛的无以复加。他手中说的九节钢鞭,忽然卷起漫天风云,密不透风地,向左明生袭去。在左明生狼狈躲闪的瞬间,他抽身而出,向众侍卫们的身边靠近,九节钢鞭如长蛇漫舞般,卷向敌人的同时,沉声喝道:“隐于山峦,斗智斗勇,走!”
众侍卫们,自然是一点就通,在孕荣施以援手的同时,他们也迅疾撤出战斗,纵身跃入峰峦重叠的山岭间,瞬间隐没于无形中。
小松:“王爷,快撤,莫恋战!”
孕荣:“小松,先撤!”
小松:“王爷”
孕荣:“走,莫扯我后腿!”
小松也纵身跃入山峦后,却腾出手来,从腰间摸出几枚燕子镖来,迅疾射向围在孕荣身边的几个敌人。
乍生变故,敌人有着瞬间的愣怔。而小松的燕子镖,也让猝不及防的敌人,瞬间倒下去两三个。
孕荣挥鞭后撤的同时,却正好遇到左明生的开山斧劈面而来。想躲,是躲不开了,既然躲不开,那就只有硬接一招了。
他凝注十成的功力,贯于九节钢鞭之上,和左明生,来了个硬碰硬。
电光石火的瞬间,两个人都是各退数步。左明生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终是脚步虚浮地,跌倒在地,当即一口鲜血,喷涌而出。
孕荣,亦是踉踉跄跄地后退数步,他的手,不由自主地抚上胸前,剑眉凝结。
躲在山峦后的小松大吃一惊:“王爷小心,后面是山坡!”
孕荣,也感觉到了脚下无路,一脚踏空,必将迭下山坡,而想止步上前,却有两个敌人,已经是近在咫尺,挥刀向他砍来。那刀上,闪烁着剧毒的阴寒光芒,碰上,必死无疑。
别无选择地,孕荣只得借势倒向身后的山坡。这山坡,是长是短,是陡峭还是平缓,他可一无所知呀,只能听天由命,见机行事了!
小松惊骇地看着这一幕,撕心裂肺地呼喊道:“王爷王爷王爷”
微微山风,送来一道微带粗喘的命令:“本王没事!准备战斗!”
千岭峰,峰多如千岭,一场猫捉老鼠的游戏,就在这山峦叠嶂间,惊心动魄,惨绝人寰地拉开了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