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人是水做的，可是，这眼泪，哭哭哭哭，总也会哭干了。但要说真哭不出来吧，也不是。只不过不在眼前，不去看着，一时间，心情总也会稍微平复一些。即便眼角边有些泪花儿，总也不至于那般撕心裂肺。
可是，这样的“平静”状态，也没维持多长时间。青梅一路搀着顾磬尹朝着灵堂走了过去，这不过才走到隔着10多米的院门口，顾磬尹就忍不住，眼泪扑漱漱地就掉了下来，哭的那叫一个可怜。
“爸！”
“爸！”
“爸爸！”
一声又一声，就这么不停歇地叫着，喊着，好像这个样子，躺在里边儿的顾长年就真的能听到。
一旁站着的青梅，除了一个劲儿地安慰，其他的也做不了什么。这种情况，作为女儿，不伤心，倒是奇怪。
一路哭喊着，顾磬尹终于是喊着泪走到了灵堂里。看着明寺守着顾长年的尸体旁边，又看到了白色帷布跟前摆着的遗像，才好像终于又回到了现实，她的父亲，是真的过世了。
青梅一个没注意，顾磬尹就摆脱了她搀着的一双手，箭一般地冲到了顾长年身边，就那么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爸！你醒醒！我是你的依依啊！你的依依哭的这么伤心，你都不心疼吗？爸！你醒过来好不好？”
一旁的明寺看到顾磬尹突然出现在了灵堂里，自然是有些惊讶，这些，根本不在他的计划内。
视线，下意识地瞟到了一旁的青梅身上。青梅没有说什么，只是无奈地摇了摇头，明寺就已经好像了解了些什么似的，收回了视线。
原本坐在凳子上的明寺，倏地站了起来，陪着顾磬尹一起跪在了冰冷的大理石地砖上。伸出手，轻轻地搭在了她颤抖着的肩膀上。
“磬尹！你不要这个样子。你这样，顾叔要是看见了，一定心疼的要命。他已经走了，你就不要让他再有什么牵挂了吧！”
其实明寺说完这个话，并没有期望顾磬尹能够乖乖听话，说不哭就不哭。可是话音落下，当顾磬尹突然间就收住了眼泪，一本正经地转过头去，看着明寺的时候，他的心里，有一种奇怪的感觉。
“明寺！你觉不觉得，爸爸他，没有死？你看他的脸色，一点都不像是已经死了的人。还有他的肌肉，根本也没有半点僵硬的痕迹。我们把他送去医院好不好？说不定——”
顾磬尹话没说完，一旁的关门弟子凌风就走了过来，打断了她的臆想。
“依依，别胡思乱想了。你自己就是一个医生，你心里应该比谁都清楚，这种情况也是可能的。叔叔他死亡还没有超过6个小时，尸体没有僵硬也是正常现象。”
“没有！我爸他没有死！如果他死了，我为什么总觉得这么不真实？”
在凌风的印象中，顾磬尹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失态过，更没有在他面前这般地歇斯底里。
看着她有些精神不正常的样子，凌风只能默默地摇了摇头，看了明寺一眼，好像交代了些什么似的，然后，悄悄地走到了一边。
“明寺！爸没死，对吧？对吧？”
她就那么伏在了他的腿上，轻轻地晃动着，等待着他的回答。她多么希望，这个她深爱着的男人，可以给她一个肯定的回答，可以给她哪怕一点点幻想般的希望，可是——
“顾叔他走的太急，谁都没办法接受。可是，这样却是最好的死场，没有受任何的折磨，也没有什么病痛。你要相信，他走的很安详。他老人家，是笑着离开的。”
明寺的眼眶，就那么一直红着。他也想哭，可是，在顾磬尹面前，他一定要坚强再坚强。此时此刻，他或许就变成了她的全部。
“为什么？为什么？我爸那么好的一个人，怎么会走的这么早？我还没结婚，他还没抱到外孙——我对不起他，是我对不起我爸！”
“是我对不起我爸！”
伴随着话音一起落下的，还有那一记响亮的巴掌声。
“磬尹！你不要这样！顾叔他，一定不会怪你！”
说着，明寺抓着她的手，一把把她搂进了怀里。这种时候，除了这样温暖的怀抱，他不知道还能怎么安慰她。
他的怀抱，好温暖。可是，正因为是这样的温暖，她的心，才会痛的更加分明。
“我没有爸爸了！我没有爸爸了！以后再也没有人会在家等我吃饭，再也没有人会在我耳边唠叨着让我穿衣服，注意身体——以前，再难过，总还会有爸在我身边，可是现在，我真的变成一个人了！”
听着她带着哭腔的这一席话，听着她在他耳边的哽咽，他的心，钻刺般地疼着。
“你不是一个人！你怎么会是一个人？你还有我！我答应过你，不管发生什么事，都一定会陪在你身边。所以，你不是一个人。以前不是，现在不是，将来也不会是。”
这样的告白，如果放在寻常的日子里，她或许会感动的泪流满面。可是现在，这样的节点，听他说出这么一番话，对于顾磬尹来说，怎么看，都更像是一种同情，一种施舍。
她失去了她生命中最重要的亲人，却换来了她深爱着的男人的施舍。这该是多么讽刺！
顾磬尹没有回答什么，也没有力气去多想。她就只是那么僵硬地趴在明寺肩膀上，放声大哭着，什么形象？什么礼子面子，通通都被甩到了脑后。
吴青石本想着上前安慰一番，可是，步子还没来得及迈出去，旁边就跑过来了一个手下，伏在他耳边说起了话来。
“宸懿少爷和清优小姐到了！”
“知道了，你下去吧！”
吴青石拄着拐杖，一个人朝着院门口走了过去，果然，在院子外门口见到了行色匆匆的两人，一看就知道，这一路有多赶。
“叔叔！”
“青石叔！”
两人一前一后喊了吴青石一声，吴青石只是沉着脸，应了一声，随机转过头去，朝着灵堂的位置看了一眼。
“既然来了，就进去给你顾叔磕个头吧！”
“嗯！”
顾宸懿没有多说什么，这种场合，他又能说些什么。带着夏清优两人，朝着灵堂就走了过去。
顾宸懿是个大男人，这样的场合，即便心里难受，顶多也就是红个眼睛，伤心到深处，顶多躲起来抹一抹眼泪。可是夏清优不同，毕竟是女孩子家。虽说她跟顾长年接触的时间也不长，也就是之前跟顾宸懿谈恋爱的时候，来庄子里住过一段时间。可是，在她心里，顾长年却是一个难得的，不难亲近的长辈。
这会儿看到当年的顾叔叔，就这么倒下了，心里自然不是滋味。再加上看到一旁顾磬尹哭的肝肠寸断的模样，鼻子一酸，眼泪也就跟着下来了。
含着眼泪，勉强磕完头，夏清优立马走到了顾磬尹身边，搂住了她的肩膀。
“磬尹姐！”
她只是叫着她的名字，却说不出话来。
看到夏清优，顾磬尹自然是哭的越发厉害了起来，抱着她就嚎啕大哭了起来。
“清优！清优！”
说起来，当年夏清优在庄子里住的那一阵个暑假里，就属她们两个玩儿的最好。后来夏清优赌气去了美国，又正正好碰上了去留学的顾磬尹。所以说，在美国的那些日子，两人几乎是天天住在一起，感情堪比姐妹。
夏清优原想着处理完跟顾宸懿的感情债，就过来山庄，跟顾磬尹小住一段时间，顺便看望一下当年那个老好人顾叔叔。可是现在——
“磬尹姐！对不起！我应该早点过来的！”
这种时候，真是每个人，自己都不知道自己说了些什么，为什么要说这些话。说句实在话，夏清优根本也没有好跟顾磬尹道歉的。可是，她就是觉得有所亏欠，作为一个朋友。
看着这两个女人抱团痛哭的样子，一旁站着的两个男人交换了一下眼神，都没说什么，转身，两人默契地朝着门外走了过去。
院子里，稍微僻静一些的地方，两个大男人抽起了烟。平日里不抽烟的两人，这种时候，好像只有香烟这种东西可以派遣愁思。
抽着烟的明寺，终于是大声地叹了口气。顾宸懿拍了拍他的肩膀，开了口。
“怎么样？还行吧？”
“我没事！就是磬尹！她一直在自责！从知道消息到现在，哭的就没停过。3天的时间，还要陪夜，我怕她的身体，支撑不住啊！”
顾宸懿吐了两口烟圈，也跟着叹了口气。
“哎！这种事情，我们都没办法接受，何况磬尹？顾叔走的也太急了！好好的一个人，这么说走就走了！但凡要是走之前跟磬尹说上几句话，她也不至于伤心成这个样子。”
“哎！”
除了叹气，明寺一时间也没什么好说的。
“你也别担心。清优跟磬尹两人要好的很。这几天，就让她在这边陪着吧。你自己也是，注意着点。这几天，你是最忙最累的。”
“你准备戴重孝吗？”
明寺没有直接回答，愣了几秒，抬头看着顾宸懿问了这么一句。
想也没想，顾宸懿就回了上来。
“当然！顾叔平日里待我不错，现在他走了，怎么的我也得送他最后一程！”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