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
吴雪梅的丈夫关劲松的确是大茂实业有限公司的总经理。
大茂实业有限公司隶属澳门罗氏实业集团,是华商在这个城市最早投资的几家公司之一,下辖三个制衣厂,两个手袋厂,一个鞋厂,分布在海城各区。公司写字楼则设在九州工业区吉兴大街上,五层楼的主建筑矗立在九州工业区吉兴大街最显眼的位置上,虽然经过十数年的风风雨雨,建筑物已失去了原有的光泽,比后起的那些公司的新颖的格式和富丽的装潢,显得比较陈旧落伍了,但是它的资格和实力以及历久不衰的兴旺,在这个城市里还是非常有名的。
按理说,担任这样有名公司的总经理职位,必须具有高级学历及丰富的工作经验才行,可是关劲松只是高中毕业,而且还是从边远山村出来的打工仔,公司里比他强千倍万倍的人多的事,可以说,他没有一点资格担任这样高级这样重要的职位。那么,是什么原因使幸运之神偏偏钟爱于他呢?
这还得从他的经历和人品说起。
他原是桂北某县一个偏远山村的青年。高中毕业考取了大学,但家里供他读完高中已是非常非常勉强了,再也无力供他继续读下去了。他看着四壁空徒的家,也深知家里的艰难,只好断绝了读大学的念头,老老实实回家务农了。后来便与同村的吴雪梅结了婚。结婚后,小两口你敬我爱,日子虽然不宽裕,却也过得和睦温馨。
但是,他那颗不安份的心常常在涌动着,总使他不甘于这偏远闭塞的环境。每当在山坡上种地的时候,他常常拄着锄把,眺望着雾蒙蒙的山际,默默地总要望上大半个小时。似乎要透过灰蒙蒙的雾霭望见那绵延无际的山岭外面的世界。
在他身边的妻子吴雪梅,见此情景,常常也会停下活来,用充满理解,爱怜的目光望着丈夫。丈夫长得英俊挺拔,有满肚子的文化,人又精明强干,实在不应该局限在这山窝窝里。山外面,大城市才应该是他施展抱负的地方。在这山沟里只能默默无闻,平平凡凡的过一辈子。就象一块矿石,没有人把它挖出来拿去炼铁,埋在地下永远只是一块石头。但是,矿石埋在地下一千年一万年仍然是矿石,而丈夫却不同了,如果长此这样埋没在这偏远的山窝里,他很快就会憔悴衰老的啊!
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
过了好久,见丈夫仍然那么痴呆,吴雪梅便忍不住说道:“劲松,累了就歇一会吧。”
关劲松象猛然从梦中惊醒过来似的,抡起锄头便一阵猛挖,但挖了一会他又懊恼地把锄头朝地上一掼,随即一屁股坐在锄把上,气咻咻道:“挖!挖!挖!整天的挖!何年何月才是尽头……”仿佛是妻子逼着他挖似的。
吴雪梅同情丈夫的命运,然而她又不知怎样安慰他。等他发过气以后,她才小声细气地说:“不挖又有什么办法?总要过日子的。”
他望了望美丽而又非常劳累的妻子,后悔不该对她发火。沉默了一会,他说道:“阿梅,我考虑了好久,这样成年累月的种地,是永远没有出息的。我想到外面大城市去碰碰运气,说不定能有大前途哩。你看怎么样?”
吴雪梅却不由沉默了,她虽然非常希望丈夫能到外面的世界去闯一闯,可是,丈夫若一走,家里就只有她一个劳力了,又要种田地,又要照顾老人小孩,能够吃得消吗?
见她不吭声,关劲松忍不住问道:“阿梅,你看我去不去得?”
“去吧。去外面闯一闯,总比一辈子呆在山窝窝里强。”只默然了一会,她便以非常坚定的口吻支持道。
“可是我若一走,家里的事情就得你一个人承担了。”
“我不怕,我能够吃得消的。”
说是不怕,然而她心里却是一片茫然。但为了安慰丈夫,她故意装出了轻松的表情。
就这样,关劲松告别了父母,告别了美丽的妻子和只有两岁的女儿,来到了几千里外的海城。
来到海城后,他才知道,外面的世界并不象他想象的那么好闯,凭他那一点点才能,要想在这个复杂而艰难的世界里闯出个名堂来,简直比登天还难!
但他天生是一个要强而且自命不凡的人,他虽然没有超凡的才能,没有过硬的文凭,但他有一颗永不服输的心。一颗象天那么高,象海那么大的心。更何况,他还有一付英俊挺拔的令女人着迷的外表!
他确实长得非常英俊潇洒,一米七八的个头,象松树般挺拔魁伟;线条刚劲的脸庞,山脊一般的鼻梁下有一张棱角分明的嘴唇;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上横亘着两条粗旷的眉毛。使他全身上下都透出一种精明强干的气质!再加上他刻意的包装,新潮的发型配上颜色尺度得体的服装,更显得他超凡脱俗,风流倜傥!
所以,他不相信他没有机会!不相信这么大的世界会没有他的立足之地!只不过,他要做的就是耐心等待机会罢了。
终于有一天,机会朝他走来了!
那是他在大茂公司属下的第三制衣厂做平车工大半年后的一天,大茂公司总经理,也就是罗氏集团总裁罗先生的女儿罗莉心血来潮,突发兴趣,亲自视察大茂公司属下的各工厂。当他视察到第三制衣厂二车间时,突然被一位英俊魁梧的男子吸引住了,以至她竟忘记了移步,望着他发呆了!
这位英俊魁梧的男子正是关劲松,当时他正从发货室领了货品出来,拖着几大塑料箱的货品经过萝莉身边。他也知道这位女人是大茂公司的总经理,但他做梦也没有想到,这位堂堂罗氏集团总裁的千金小姐,大茂公司的总经理会被他迷住,而且迷到发了呆!当时他只是不经意地望了她一眼,便回到自己的车位忙活起来。
却说萝莉大失常态地发呆着,直到她身边的随从提醒,她才恢复常态。她于是故意装着不经意地朝关劲松指了指,问身边陪同的二车间主任,“那位男工叫什么名字?入厂多久了?”
三十岁的女车间主任朝关劲松望了望后,说:“他叫关劲松。入厂还不到一年。”随即她又补充道:“不过,他蛮敬业的,技术很好。”
萝莉没有再说什么,只是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又呆望了一阵,然后离去。临出车间大门,她还忍不住回头望了几眼。
回到公司办公室,她无法再做什么,眼前和脑子里全是关劲松的影子,怎么也挥走不开。她思索了一阵后,便拨通了那位女车间主任的电话:“喂,陈主任吗?你通知你们厂二车间的那位叫关劲松的男工,叫他马上来公司我的办公室一趟。尽快!现在就去通知!”
“总经理找他有什么事?是他犯了什么过错吗?”
“不该问的就不要乱问。你马上给我去通知,越快越好!”
陈主任不敢再怠慢,放下电话便急急跑去通知关劲松。
却说关劲松坐在车位上一边忙活着,一边做着美丽的梦想。陈主任叫了他好几声,他都没有听到,直到陈主任来到他身边,猛拍了他一下肩膀,大声道:“关劲松,你聋了吗?叫你这么多声都没有反应!”他这才惊惶地站起身,茫然道:“陈主任,有事吗?”
“罗总经理叫你马上赶去她的办公室一趟。”
“罗总经理叫我?不会吧?”关劲松不由睁大了眼睛,以为自己听走了耳。高高在上的罗总经理,怎么可能找他这样一位毫不起眼的下层员工呢,一定是陈主任拿他开心吧?
但看陈主任的神情,又不像是开玩笑。于是他禁不住又问道:
“陈主任,真的是总经理找我吗?她找我有什么事?”
“谁知道她找你有什么事!”陈主任显得有点不耐烦,“叫你去你就去呗!动作快一点,现在就走,不要让等急了。”
于是关劲松便朝吉兴大街的总公司办公楼急急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