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王差点被毒害的事情令我百思不得其解。与大宗师和芈烈商谈,他们也说不出个具体头绪。大宗师虽然睿智无比,究竟不是神仙,除了建议我去狱中审问一下那几名侍宦之外,暂时没有更好的办法。
那几名侍宦之所以被投入监狱,有点替罪羊的意思。因为事发当晚,除了那名新来的误饮毒****的小侍宦外,只有这几名侍宦负责楚王的饮食。楚王没有明显证据,气又无处发泄,下令将他们关起来再说。
次日,我与申屠熊前往郢都监狱。为了看看郢都现在的各路情况,我们没有乘车。街上仍是一番繁盛景象,穿着他国服饰的剑客明显增多了,三五成群一伙,要不是各大街道中不时有全副武装的虎贲巡逻,各种滋事打斗是少不了的。
对楚王投毒,本来最大的嫌疑是熊焰,我想,但现在熊焰也被刺,而且推算起来,几乎与楚王是同一时间,这为他洗刷了绝大部分的嫌疑。如果不是他,那么必然还有一个幕后凶手。但这幕后凶手的这招同时出手未免也有些太笨,像是生怕别人查不到他头上来,难道他真的有恃无恐,具备了同时挑战楚王和熊焰的实力?
这不近情理。因此不能排除熊焰制造遇刺假象的可能,要找出点蛛丝马迹,除了郢都监狱里的几名侍宦,看来我还必须去令尹府一趟。那晚鹤青走时说她住在义父家里,如果她能为我提供点消息,那就再好不过了。
正想着,忽然申屠熊拉我一把,说道,“子放,前面好像有人在打斗。”我一愣,侧耳一听,果然隐隐传来器械的交击声和人群的喧闹。
“走,去看看。”
穿过一条街道,绕过一个街角,果然,街中心围着一群人。我和申屠熊走过,他的个头不用说了,我的身材也比一般人高出半个头,因此稍微往人群里走了几步,已看清场中的情景。
“是她们?”我讶道。见申屠熊用询问的目光看我,自失地一笑,“是以前遇见的一对冤家师徒。”
“子放,她们与你有仇?”申屠熊道,“若是,哥哥帮你将她们擒下!”
我看场中的情形,摇了摇头,“我与她们无仇..。看来再不出十招,王姬就要落败。”场中均是以快打快,十招转瞬而过,我话音刚落,那名他国剑客一招凶狠的斩劈,比他瘦小得多的王姬不敢直挡,长剑灵巧地穿过那名剑客的剑势,取他的右腕。没想到那名剑客早有预料,长剑劈到一半,忽然斜削,王姬来不及变招,啊的一声惊呼,长剑已脱手,飞上半空,夺地一声订入一座酒楼隔窗的一个雅座外的漆柱,雅座内的一个年轻人也是啊地叫了一声,探出半身,一张斯文俊秀的脸庞,原本满是怒意,见了王姬,愣了一愣,冲她微微一笑。
王姬长剑脱手,户口震裂,鲜血流个不止,见他还笑,哼地一声,不去看他。宗政夫人脾气火爆,见徒儿落败,缓缓走出,剑指那名剑客,“好剑法,且让老身来会会你!”
那名剑客身材高大,面容朴实得像个农夫,但目中精光暗敛,确实是一位高手。宗政夫人剑术虽高,未必便胜得了他。他将身一躬,正要说话,一队巡逻的虎贲已闻声而至。
“什么人在此闹事?大宗师有令,说剑大会召开前,在郢都打斗的一律关进监狱!”
“那你们郢都的监狱未免也管得太宽了吧?”宗政夫人一声冷笑,虽然对这队虎贲有所忌惮,但伸出的长剑仍直直指着那名高大剑客,丝毫没有收起的意思。
那名高大剑客对虎贲头领一躬身,说道,“在下是前来参加说剑大会的齐国选手端木凡,适才与这位姑娘略作切磋,并无当街打斗的意思。”
虎贲头领显然听说过齐鲁端木家族的名头,打量了他一眼,严厉的面孔松弛了些,“禁斗令早已传遍各国馆舍,你既然是参会选手,怎么会惘然不顾,仍然与人.。。切磋?现在新上任的凤司败监狱禁令谨严,你们便是切磋,也先跟我们去监狱做个记录再说吧!”
王姬闻言怒道,“什么狗屁凤司败?要是街上连握握手的人都抓进去,你们郢都监狱装得下吗?”
虎贲头领显然对她没什么好感,只是惊讶她的美貌,口气变回了严厉,“那你们是握握手吗?光天化日之下,男女授受不亲,你这个也不知道?”
王姬更怒,“放你的.。。狗屁!谁跟他授受不亲了?”要是长剑在手,估计已经递到虎贲头领的咽喉了。我暗暗摇了摇头,想这位公主还是这脾气,真是一点儿也没变。
虎贲头领见她当众对自己出言不逊,不再跟她客气,手一招,十余名身披厚甲的虎贲走过,将王姬围在垓心,像一堵高厚的铁墙,王姬登时毫无动手的余地。
我见她娇小的身躯在一群大男人的围拢下显得似乎弱不禁风,正要出言喝止,一人已抢先笑道,“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大家何必为了几句口舌大动干戈?要不小弟做东,请各位一起坐下来喝一杯如何?所谓冤家宜解不宜结,这位虎贲统领大人、这位老夫人,这位美丽的姑娘,对了还有这位巨人和这位气度不凡的兄台..”说着看我一眼,嘻嘻地笑,正是那位酒楼雅座的少年。
端木凡看见他大惊,“公子?你怎么也来了郢都?”那少年白他一眼,“子曰,讷于言而敏于行,你不问那么多会死吗?嘻嘻,这位兄台,这位小姐..”
王姬没理他,看见是我,怔怔地看了半晌,哼的一声,转身就走,却被虎贲们围住了,闯不过去。我一笑,“这位姑娘,你还没去凤某的监狱做个记录呢,就想走吗?”
虎贲头领认出是我,忙赔笑道,“凤司败来了,事情就好办了,小的听吩咐就好。”我笑着拍拍他的肩膀,“你很尽职尽责,但今日这几位都是我的朋友,你去吧,日后有机会我再请你喝一杯。”他忙道不敢,一挥手,带着虎贲驱散人群,径去巡逻。
“原来兄台就是凤司败,”那少年笑道,“真是百闻不如一见,久仰久仰。小弟齐地田越,望多亲近。”我见他虽然满口子曰诗云,但容貌俊雅,斯文有礼,心中颇有好感,也回了一礼。
田越笑道,“这位姑娘也是田某的朋友,请凤司败不要为难她才好。”说着向王姬微微一笑。王姬哼的一声,“谁要你多管闲事?”走到我面前,盯着我,一字一句道,“你杀了秦王没有?”我歉然笑道,“现在全天下的人都知道秦王还活着,我..”她道,“那你为什么不回去受死?”
我见她目中闪着一种灼热而又悲哀的光芒,无言以对,只好避开了,笑对田越道,“田兄,实不相瞒,这位姑娘与这位..老夫人都是小弟的朋友,今日这个东就由小弟做如何?”宗政夫人哼了一声,没有说话。
田越看出王姬与我的关系有点微妙,愣了一愣,微笑道,“那自然最好不过。”
正要相让上楼,我早已驾车到监狱外等候的车夫匆匆走来,在我耳边说了几句话,我登时脸色一变,抱拳对田越和端木凡,以及宗政夫人道,“真是不好意思,各位,在下监狱里有点要紧的公务,今日失陪了。”叫过车夫,“你去楼上雅座定一桌上好的酒席,算是我的一点歉意。”说罢看一眼王姬,拔脚离去。
王姬那灼人的目光瞪着我,一字一句道,“你就是个懦夫!”说罢先走了。我苦笑一下,和申屠熊别了众人,来到郢都监狱。
几名侍宦突然暴死狱中,这委实有点出于我的意料。但心里又责怪自己,隐隐觉得早就应该想到的。
胖狱长见我和申屠熊进来,脸色苍白,哆嗦着嘴唇上前行礼道,“大人.。。来了?小的失职,罪该万死,罪该万死!”我哼道,“这话你向大王说去,带我去牢房。”他闻言原本矮胖的身子一颤,又矮了几分,咽了一口唾沫,不再说话,前面带路。
关押几名侍宦的牢房是上次关押叶丽华父女的地方。穿过已经关了不少剑客奇材的牢房之间的道路,他们都站起身来,趴在栅栏内看着我。有人道,“你就是凤司败?听说你还是剑客高手?我不服,也不用等到说剑大会了,咱俩现在比划比划!”
我没理他们,跟着胖狱长走入石道,来到关押侍宦的地方。
监牢内有些让人触目惊心,五名侍宦横尸当场,胸口都插着一柄两尺多长的短剑。那短剑锋利之极,雪白的刃闪着亮光,耀人眼目。
闯入防守森严的郢都监牢,亲手用剑杀死了五名侍宦,离去时连剑也懒得拔出。我目光在收缩:这真是让我始料未及的一个严峻挑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