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九点多,张杰才被救出。可惜,他和女友,还有他们未出世的宝宝,三人都已经走了!
张杰右边大腿部位,被一串钢筋贯穿,白骨翻出。眼睛是睁着的,兴许是不甘心,兴许是走得太突然。眼角的泪风干了,徒留下印迹。米米前额开了大洞,嵌入小半块砖头。
平时和张杰关系很好的小杨崩溃了,看着张杰女友腿间的血印,不怕死人了,扑上去哭得几乎抽过去。
“为什么救那么慢,先前还活着的,张杰的身体都还是热的。”
许轻歌看向张杰血肉模糊的下身和头部,拍了拍小杨肩膀。不怪救援慢,张杰的伤,即便当时救出来,估计也活不了多久。
“他们就快结婚了,我帮忙上网查了小家伙的好多名字备用的,男的女的都有!他们就快结婚了,请我当伴娘我给回绝了,你们结我当行吗……”
许轻歌仰头看了天空许久,也没阻止住眼泪落下来。没劝阻小杨,也没说话,走开了……
不是她冷血,在青川,她见得差不多了,泪流太多了。她明白,有些事,必须尽力,但有些事,无能为力!
唯有,祝他们来世有缘!
迷迷糊糊睁开眼睛,已经天微微亮,面前站着五天后就要成为自己老公的人。忙到凌晨六点多,许轻歌不知道自己怎么就靠着大树睡了半小时!
姚群书看着脸色苍白、双目血红的许轻歌,心疼地上前搂进怀里:“你吓坏我了。”
这丫头,累成什么样了,居然站着都能睡着!他更加不喜欢她的职业。也算她有良心,还想起发个短信去报平安,哪怕只有一个“安”字。
昨天他在家里休息,地震后,跑出来赶紧找到许爸许妈,确认无恙。不等他联系,医院就来电话,要他准备赶往震中果梁集镇救援。
他心都不会跳动了,许轻歌可是就在果梁!
连夜随医院救援队伍徒步进来,一路上山许滚塌严重。边走边抢救伤员,心急如焚也没办法,安慰自己没人给他带来消息,就应该是好消息。
十分钟前,赶巧发现她站在树边睡着了。不忍心打扰,就这么看着。
“爸妈好吗?”他们年纪大了,听说她在震中,吓坏了吧!
“都安顿好了,妍姐和绾绾也没事。城里有震感,但不算太厉害。”
“那我俩似乎有些天不能回去了。”许轻歌将下巴放在姚群书的肩头蹭了蹭,家人没事,才能安心做自己的事。姚群书是县人民医院的主力外科医生,这种情况,怎么可能少了他。
姚群书叹了口气:“五天后就要结婚的……”
该说倒霉,可是又起码都活着。
脑海里,都是张杰和他女友的身影。许轻歌坚定地说:“结,照结不误!”
人一辈子经历两次大地震,站在震中还活着,估计也就只有她了!自己命再大,也得抓紧机会珍惜。
“怎么结?”
“就在这结,这么多群众和救援的给咱们做见证,比什么都好。”
姚群书拍着她的头,亲了头顶一下:“委屈你了。”
“委屈爸妈他们了。”她笑笑,能结婚就不错了,只要人是对的,婚礼只是形式而已。不过,爸妈就不能参加了。只能录像给他们看,茶以后敬。
短暂的小聚后,两人不得不回到各自岗位。到现在,已经死了120多人,还有四个村太偏远,道路中断,救援人员还无法进入。失踪人数初步估计超过了400!老街80多间房,几乎都倒了。10公里外的黄树村,整村垮塌下移了几十米,30多户人家几乎全埋了,暂时还不能确定有多少人在家。
新街上,因为都是统建的楼房,倒只是开裂。但群众人心惶惶,好多都有亲人失踪。集镇上人口很集中,道路中断,物资进不来大量,吃、喝、拉、撒、住都是大问题。
有限的水、方便面等,都给了受伤群众或老人孩子。和许轻歌一样,许多工作人员,嘴巴一张开,都能拉出粘稠的丝线了!
忍着火烧一样的嗓子,将手中老乡分的一小壶盖子水,递给陈书记。他年纪大些,平时可能酒喝多的缘故,身体本就不太好,现在双唇都快要粘到一起扯不开了。
陈书记连自己的口水都没得咽了:“你喝吧!都累一天一夜不吃不喝了。”
女孩子中,她真心是算厉害的了。
前阵子才过来宣布任命时,他还觉得自己真命苦,职务得不到升迁就算了,还弄个小姑娘跟他搭档,咒骂着上级是否故意折腾他。
虽然先前有许轻歌当副乡长的两年共处,也将她的本事尽收眼底,毕竟年纪太轻,他总觉得当一把手八成就不行了。没想真是走眼了。
“尊老爱幼嘛!”许轻歌笑,坚持将水递过去,“说是有个什么集团,老总亲自带着一支专业救援队伍过来了,还有许多摩托车和私人直升机带物资进来,半小时后就到了。”
闻言,陈书记很高兴:“要不你拿去给县长喝吧!”
“你不喝我倒了啊!”许轻歌做势要歪盖子。她知道陈书记在制造机会,让县长对她的印象不那么差。可问题是,她不信县长没在哪个犄角旮旯偷偷吃的酒足饭饱,哪稀罕她这点水。
县长那干裂的嘴唇,不知道是她自己舔了多少遍伪装出来的,看着就心烦。
陈书记无奈的摇头,接过水喝了下去:“你这家伙,这么年轻,不能像我们似的老呆一个岗位老任一个职务吧!有些事,没有直接冲突,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嘛!”
许轻歌笑着,做出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模样问陈书记:“这样?”
“许乡长,你就当她嫉妒你年轻漂亮嘛!”陈书记又好气又好笑,待许轻歌走远后,叹息道,“后生可畏啊!年轻人有年轻人的处事方式,就不知道这样性格的许轻歌,能走多远咯。”
一旁刚走进的县委组织部老黄看着书记笑话:“刚当了半年党委副书记就直接任命下来当乡长,你以为她没靠山啊。有靠山就不用你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