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面西而坐的女主人转脸看到站在门口的高继承，赶紧起身招呼。
面朝东坐的男主人也看向门口，三个小孩的眼睛都盯着他。
“你看人家孩子都这么大了，我们这三个小不点……”
女主人正是甘淑珍，她显得很高兴，笑呵呵地对男主人说道。
“快让继承坐下吃饭吧。”男主人显然没有把她的话听进去。
高继承本想今天过来认认门，叫句叔叔阿姨，简单坐一会就走。
不曾想赶到了吃饭的点，被一家人热情地让到吃饭桌上。
高继承不合时宜地拿出父亲的信，递给甘淑珍。
“爸爸说我已经上班了，应该来看望叔叔阿姨、认认门。”
甘淑珍接过信看了一遍，笑说：“吃饭吧，以后就叫我姑姑。”
2
原来，高继承到门市部不久，他父亲就告诉了甘淑珍。
甘淑珍年前去过门市部，在众人面前没有找他说话。
只向祝阿姨打听了一下高继承的情况，对于他的表现非常满意。
祝阿姨、甘淑珍和高继承的父亲都老同学，所以不向外人说了。
祝阿姨在她同学中名气很大，因为她嫁给了她的老师。
甘淑珍后来考上人民大学，在县里已经名声赫赫。
高继承在县城得到这两位的照应，自然不怕什么的威胁。
他向来清高、低调，所以不希望别人知道自己有后台。
特别是与他一起上班的人，更不能让他们看轻自己的努力。
其实，高继承不希望自己仅限于目前的格局，他是理想主义者。
3
高继承按部就班地工作，春天如约，而今已是暮春初夏之际。
清晨，城西郊外，青青的麦苗已经快要吐穗扬花了。
高继承轻快地奔跑在田野小径上，享受着春天的清新气息。
“小高！”
一声呼唤从身后传来，高继承放慢脚步，扭头回看。
一个身材魁梧的中年男子，带着两个半大的孩子训练传球技艺。
“黄股长！晨练啊。两位小兄弟真帅气！”
“呵呵，带他们玩玩。小高家是常集区陈集镇的吧？”
“是的。黄股长老家也是吗？”
“我家在常集街上，我们同区也是老乡。欢迎你到生产股来！”
4
黄股长负责药材种植，谈些种植常识，两人还算彼此满意。
高继承回到宿舍，因为轮到休息，便拿出新到的函授教材学习。
“继承在家吗？”门口传来黄玉芹的声音。
“在的。师兄有事吗？”
高继承心想：“这个点，师兄应该是在上班啊，怎么回来了？”
“快随我到公司去，领导找你。”
“公司领导找我！怎么回事？”高继承略感吃惊，不由得疑问。
“快走吧！他们都在等着，晚上再给你解释。”
新近落成的办公室正对着公司大门，从南到北共九间。
经理室在整栋办公室的北头，此时里面已经坐满了人。
5
经理室是共用办公室，只有一间房子，约有二十平方米。
四位经理分工明确，一正三副，两两相对而坐。
一把手和业务副经理的两张办公桌，抵着东面的窗户。
分管政工和财务的两位副经理，办公桌抵在北面的山墙。
经理室没有多余的陈设，门口旁边的窗户下摆着一个盆架。
取冷水的铁桶和盛开水的暖瓶，分别放在盆架两边的地上。
室内还有一把木椅和一个长椅，迎门靠墙，直顶到里面的桌旁。
这两个椅子是班子扩大会议的股长座位，平时少有人落座位。
高继承一进门，室内的一切便全部映入眼底。
四位经理全在，还有一位是生产股庄股长坐在旁边。
6
站在五人面前，被五双眼睛看着，高继承油然感觉到一丝紧张。
“小高坐吧。”一把手呵呵笑道，“玉芹去叫柳老来吧。”
高继承忽然想起师兄就在身后，不知今天这阵仗要唱那出戏。
“从今天起，高继承调到收购门市部工作，任实物负责人。”
一把手林志清收敛起笑容，看了一眼在座的所有人，郑重地说。
“过一会，请庄股长向生产股、收购部所有人宣布公司决定。”
“柳老来了！请坐。”林志清站起身来，招呼此时进门的老人。
老人没有就坐，林志清走出座位，高继承也站了起来。
林志清笑着说：“柳老是我们公司的开创元老，县政协委员。
这次公司决定，返聘柳老回来帮助高继承做好收购部的工作。”
7
收购部是公司对外营业的三个门市部之一，主要收购地产药材。
与零售部和批发部不同，收购部主要是货物进来、现金出去。
收购部在公司门南两间门面，一间开门挂牌、一间开窗发款。
柳老不愧是公司的开创元老，他是唯一拥有公司股金份额的人。
在药品私营时期，他是当地药业翘楚“德生堂”的老板。
公私合营时，他是资方代表；合营之后，他是实际的经理人。
L建县设立药材公司时，他是业务技术的奠基人、技术权威。
他七十五岁才从收购部的岗位上退休，三年后又被公司返聘。
他再回收购部，聘书上的职位是高继承的特聘老师、质量顾问。
今天这样的情况，在L县药材公司史上绝无先例。
8
高继承随着庄股长，跟柳老一起从收购部前门进入。
坐在临街窗口办公桌里面的一位中年女员工，赶紧起身打招呼。
“庄股长、柳老来了！”
她话音刚落，在迎门的棕色货柜后面便站起一个年轻人。
说是年轻人其实也有三十几岁，只是他打招呼时眼盯高继承。
“文俊！去把他们叫来，我要宣布公司决定。”
庄股长说完，被称为文俊的年轻人就从后门出去了。
“小高啊！刚才那位就是侯文俊，以后是你的助手、开票员。”
“这位许同事是发款员，她可是我们的钱袋子哦。”
趁着开会前的间隙，庄股长将高继承两位最重要同事介绍一下。
9
随着庄股长话语落音，从门市部敞开的后门陆续进来五个人。
除侯文俊外，四人都是生产股的计划员，也就是他此时的班底。
这次他要对部属讲清楚，收购部特殊的地位以及独立的责任。
虽然行政上生产股管着收购部，但是生产股不得干预具体收购。
收购资金由财务股计划保证，专款专用，任何人不得坐支挪用。
收购部只绝对执行业务股的收购计划，不绝对执行生产计划。
生产计划不等于生产合同，更不能等于收购合同。
生产计划与收购计划的协调工作，由分管业务的经理主持。
生产股的任务是适应收购计划，并保证收购计划的完成。
已经落实生产而未有收购计划的产品，收购计划由业务股制定。
10
庄股长给四位生产员划了一道线，就是不得插手收购业务工作。
同时他也为具体的收购操作过程，明确规定了必须遵照的流程。
验质、过磅、开票、付款分工明确，具体责任都是个人负责。
每张付款小票，必须同时具有四人的签字或者盖章。
这些规则以前不是没有订立，而是执行的不好或者不被执行。
以至于发生严重收购事故，造成重大经济损失，责任难以追究。
现在明确重申这些原则，重点是要防止类似现象重复出现。
规则流程的意义在于进行有效的权力分解，杜绝独断专行。
要摆正效益和效率的关系，效益才是第一位的。
任何以提高效率为借口而破坏规则的行为，都应该受到抵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