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个下着雨的夜晚,雨很大,漆黑的夜色不时的被划破天际的闪电照亮,幽暗的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一张桌子,和坐在桌子上的一个小小的,如同人偶般的小男孩。
只有五岁吧,穿着白色小西服的男孩看起来是如此的可爱,天真的笑容和那不谙世事的眼睛,纯净的样子,如同漫天飘舞的雪花。
外面,电闪雷鸣依旧在继续,屋里的男孩却并不觉得害怕,只是,他很奇怪,为什么父亲要将他关在这里呢?明明,他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
又一道闪电照亮了天际,照亮了这并不是很大的空屋,也照亮了那不知是雕刻亦或者镶嵌在房顶以及墙壁四周连同地面在内的华丽花纹。
那是由两道圆禁锢着的一朵妖冶的花,不知是不是错觉,当那华丽的图案被闪电照亮之时,那图案竟然反射着幽暗的红色的光,如同嵌在墙壁上的暗红的水晶。
“不可以触碰墙壁,地面,也不可以,天花板,不可以,门……”小小的男孩迷茫的看着那华丽却让他害怕的图案,明明只是图案,可若是碰到,就会让他痛到想要死去,父亲说过,死是一个让感知全无的方式。
男孩只能坐在桌子上,其实就连这张桌子,也并不是这个屋子里的东西,将他关进来的父亲并不会给他逃避惩罚的机会,可是为什么呢?自己究竟做错了什么?
回想着至今为止发生过的所有的事情,为了让父亲高兴,他已经尽了全力让自己将一切都做到完美,父亲说身为他的孩子不可以哭闹,他便不再哭闹,父亲说身为他的孩子要懂得礼仪,他便无时无刻不严格的要求自己,在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夸赞他,但是父亲说,身为他的孩子,不可以骄傲,他也做到了,可是……
究竟是为什么呢?从什么时候开始,父亲看着自己的时候眼中的神色变了?不再是平和淡然,而是另一种,书上说,那是厌恶的神色,那样的神色几乎让父亲扭曲了一张脸,让他无端的感到害怕。
坐在桌子上,男孩依旧挺直着脊背,微微收敛的下巴,轻轻搭在身前的双手,即使被关在这里,男孩的嘴角依旧挂着一抹淡淡的笑,他早已习惯了这一切,虽然这些习惯,是为了那个将他关在这里的父亲,为了不让那个将他关在这里的父亲丢脸。
而此时的男孩,虽然懂得怨恨是什么,但是,他却并不怨恨父亲,因为,同样的,身为父亲的孩子,他不能怨恨……
当他虚弱不堪的从那间屋子被放出来的时候,一个叫做恶魔的名头便狠狠的砸在了他的头上,恶魔,据说是世间最邪恶的存在,父亲最不能容忍的存在,而他,被称为恶魔……诞生于天堂的恶魔。
“父亲……”勉强压抑着惊慌的神情,男孩仰头看着那个被他称之为父亲的男人,却不知为何,到了嘴边解释的话却被他咽了下去,是因为什么呢?难道是父亲那不再厌恶的眼神?还是不同于往日的,明明带着少有的笑意却愈发扭曲的父亲的脸?
年仅四岁的男孩并不懂为何父亲会笑,明明从记事开始,他便不曾见过父亲笑过,至少对他的的确确是没有笑过的,对于他这个儿子,父亲最为宽容的神色便是淡漠。
诞生于天堂的恶魔,无论再如何完美,终究还是恶魔,于是,恶魔被施以惩罚,而从没有过的生的欲望却破天荒的出现在了恶魔的心中,于是,恶魔挣扎,终于逃脱,于是恶魔回到了真正属于他的地狱,可诞生于天堂的恶魔,却在地狱中备受排挤。
“裁决大阵,当真是用来对付堕落之神?”黑白伸收回伸出的手,纤长的手指沾染了些许的血迹,轻轻捻了捻,让血迹在指尖晕染开来,鲜红的血,虽然是神之血,却与常人并没有什么不同,一样的鲜红,泛着腥甜。
“神之血啊,既然是神自身的血,又岂能污浊神的光环?若是如此,掌控裁决的你,手上又沾染了多少的神的血液?”黑白侧着头,轻笑着看着瞪大着双眼的裁决,那满是皱纹的脸上却看不出究竟是什么神情,是惊愕?还是愤怒?亦或者……是恐惧?
久违的刺痛感蔓延在黑白的全身,可如今的他却并不觉得多么的痛苦,只是身体上的痛苦,无论多么剧烈,黑白都并不放在眼里,其实,就连精神上的,黑白也并没有痛苦,他是恶魔,诞生于天堂的恶魔,既然是恶魔,又怎么会感到痛苦呢?
“咯咯……咯……”嘴角流出的,是鲜红的、象征着生命的生命之泉,裁决的脸色已经不能用苍白亦或者惨白来形容,那是死亡的颜色,一如坠落在地上的尘埃,泛着的是濒死的灰暗,而脚下那妖冶的花,却愈发妖冶了。
轻轻举起手中的手杖,黑白此刻一如传说中的魔法师,高举着的是施放魔力的魔杖,而他的面前,是象征着正义的,由神殿创造出来的吸取神之血为动力的阵法,那是吸取人的生命才会绽放的、名为妖冶的花。
“裁决,我会救你,只是,我需要你帮我个忙,相信你不会介意的吧?”黑白高举的手杖上并没有想象中的光芒流动,却无端的让人移不开视线,仿佛,那个男人手中举着的,并不是一根奢华精致的手杖,而是判决这个世界的指挥棒。
面前的人,是神殿的敌人,而他,说能够将濒死的自己救活……
名为裁决的老人心中动摇了,从小生活在神殿的他,从出生开始就拥有着裁决众神的权力,他是尊贵的,这是那位大人给他的荣誉,他,是向往着那位大人的。
可是此刻,他明知道当初是自己自愿接受了在自己身体里刻画裁决大阵的,为了帮助那位大人,他可以放弃一切,但是,此刻他却动摇了。
并不是因为身体上的疼痛,虽然这让他恨不得去死,可为了那位大人,他可以忍受这些,那是为了什么呢?裁决原本锐利的眼神,却在这一刻露出了从未有过的迷茫,究竟,是为了什么呢?
裁决的视线移向了站在他对面极近的黑白,这个被那位大人成为不死的恶魔的男人,恍惚间,裁决却是猛然睁大了眼睛,随即便了然的笑了起来,在这个让他痛不欲生的时刻,名为裁决的神祗,竟然笑的涕泪具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