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源和赵若怀订下的,是南滨路上当时唯一的一家的五星级酒店。各房间客人,只要站到窗前,长江和渝中半岛便可尽收眼底。缤纷璀璨的灯光、影影绰绰直指苍穹的林立的高楼、往来奔忙的外观华美的两江游船、清风明月、声声船鸣、浪打礁石、呼啸而过的车辆、喧哗的游人,这一切的一切,构成了这里独具特色的夜景。
这样的五星级酒店,初步估算一下,单就吃住和使用娱乐设施这几块儿,两天下来,平均每人的花销,当在二千元以上。赵若怀还真下得去手,我一方面为他的慷慨感动着,一方面再次认识到这人的胆大无畏,他是那种活在当下,过了今天不管明天的人。
寒烟山庄的客人们,是在四月二十九日深夜到达的。三十日一大早,陈春梅电话就来了,吩咐我和赵若怀前去接待客人。
阔别多年、云岫时期曾在我们的餐厅当过大厨的赵姨妈陈春蛾,拉着我和赵若怀问长问短,一脸慈祥的笑容,再次唤起了我对过去岁月的诸多回忆,脑海中活跃着一个很纠结的身影——那就是梁阿满。那个时候,梁阿满对我,多多少少还是讲点同学情分的。那个时候,我没能识破她的真面目,于是在她表面的友好之下,赵、陈、孙我们五人一起,生成了多少让人捧腹的笑话。
我问起当年的乡政府以及乡中学诸老师,那里面有不少是孙思的哥们,赵姨妈说大多调走了,不剩什么了,现在都是些新近调去的人。赵姨妈提起了当年桑榆中学那可恶的、没少为难我和赵若怀的校长,说那人霸道一生、为祸一生、腐败一生,居然啥事没有,平平安安退休了,说他儿子在他的帮助下走上了仕途,混得很不错,居然调到渝都来了,做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官。我又问起当年在桑榆中学的后山,开荒种植的那些个树,赵姨妈说长势很好,好些都长成大树了,现在荒山已成了森林,说钟诚的爸爸很尽职尽责,一直关照着那片森林。还说孙思前不久还去看过那森林。
这样赵若怀就有些坐不住了,示意我得去其他人那里打打招呼。抬起眼来时,恰好和陈春梅的怒眼相遇了。我和赵若怀走过去,她就唠叨开了,语气很强硬:“这一屋子都是亲戚!就只有一个姨妈吗?你春宝舅舅他们那边,问了好几次了!”
就因为我和赵姨妈曾经的雇佣关系,就因为桑榆中学时期经常在赵姨妈家里出入,就因为赵姨妈对我一向友好,所以,我对于赵姨妈,也一向比较客气,而陈春梅,就因为这事,一直是心中耿耿。她多次在赵若怀面前念叨,说我跟姨妈亲,跟她不亲。
今天也不知怎么回事,陈春梅那神情和语气直接把我惹毛了,我没好气地说:“啥意思?自己的姐姐都嫉妒啊?”又态度强硬地说:“我先把态表了,只要蓉城的同学一到,我肯定是陪他们去了。”
第一次对陈春梅顶嘴,她很不适应,很愣了一下,然后就委屈开了,带着哭腔说:“晓得!哪个不晓得吗?你就记得到你那些同学!你眼里哪有我们这些人哟……我们这些农村人……”
唠叨还在继续,但赵若怀把我推走了,推到陈春宝等人面前。我只好立即在脸上堆上笑来。
一会儿老傅就打电话来批评了。说陈春梅状告到他那里,说我当着陈家全体亲戚的面,不给她面子,竟然跟她顶嘴、吵架。陈春梅还通过老傅质问我,是同学亲还是亲戚亲?同学哪能和亲戚比?然后是命令,让我必须把陈家亲戚放在第一位!
蓉城过来的三十多名同学,包括黄教授夫妇在内,由螳螂、马蜂牵头,组派了一个由八辆轿车构成的车队,在下午七点浩浩荡荡地到达了。
螳螂电话里说,同学们要求先到我的店里吃吃火锅,于是今晚的安排是:先在火锅总店吃火锅,然后回酒店娱乐,喝酒打牌唱歌跳舞都行。这些人到达火锅总店门前时,那叫一个忙碌呀,打个招呼都不知道从哪里开始,生恐优先了这个,却在不知不觉中怠慢了那个。
螳螂、白灵这些人是不存在的,一个眼神过去,招呼就在里面了,他们是不存在计较的。我心照不宣地握了一下顺序走过来的螳螂、白灵的手,道了声辛苦,然后把手伸向了旁边的马蜂,说:“深感荣幸呀!傅心仪一介平民,怎敢劳动马处大驾?”
马蜂一脸捉狎地说:“不欢迎我呀?不欢迎我也要来!我来看柳咏娶嫂子呀,这么好看的场面,怎么能错过呢?”又指指远处正下着车的几个同学,说:“你面子多大呀!你看那边那谁谁谁,这些年下来,自毕业之后,就没再在同学面前露过脸,这次都出动了!”
白灵说:“傅心仪,这还得感谢我们这位田总编,这次他可没少吆喝。”
我说:“那是那是!我知道的!很大部分同学,估计就是看马处、田总编、白灵你们的面子,这才来的!”
马蜂大气地说:“嗯!算你懂事!马蜂这面子,很多同学还是要给的!”
黄教授及其老伴从车里出来了,我拉着赵若怀赶了过去,同时对迎面而来的同学们或握手、或挥手、或打着招呼。钟诚和李春花,是一直候在门口,负责指引客人们入座的。
黄教授和我拥抱、握手之后,视线转向了赵若怀,问:“这就是柳咏那哥哥?”
我点点头。他说:“象!真象!傅心仪,你有没有想过,你的人生颇富传奇色彩。”
赵若怀恭恭敬敬地施礼,说:“黄教授好!师母好!心仪经常提起你们。一直念着黄教授从前对她的关照。这么大老远的赶来,真是难为你们了!”
黄教授说:“傅心仪是我最喜欢的学生。她是黄某的骄傲啊!她的婚礼,黄某只要还有一口气在,就一定会参加。”
一旁的师母接话说:“我们老黄在家里,可没少念叨傅心仪这个学生,闲时老黄常说,傅心仪都三十几了,还没喝到她的喜酒呢……”
黄教授接过说:“这些年下来,历届学生中,就你们那一届,你们那一班,是我印象最深刻的,联系最多的。出了些人才呀!都混得不错。魏无忌、马蜂、田文卫、你们都混得不错。只可惜梁阿满、柳咏啊!都是聪明人、能干人呀!一步走错,唉,人生的事真是难说!哦,对了,黄少游两口儿呢?”
“他们一会儿就到了,应该已经在路上了。”我说。
“黄少游这学生,当时也是我最喜欢的。他和黄莺结婚,也有几年了,有孩子了没?”
“暂时没有!这两人思想都比较现代,他们喜欢享受二人世界。”我说。
“那怎么行啊?我来劝劝他们。没有孩子,那还是不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