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稀月朗,夜寒渐浓,荒原上难得的息风静夜,冻土上的荒草在凛寒中苦待春华,高低起伏的草丘影随月转,地平尽头的雪峰在在月色下分外的圣洁神秘,除了山谷中偶尔传来高原狼悠长空灵的呜咽声外,如练的月华下天地一片寂寥。
徐急有致的铃铛声由远及近,唤醒了大地的律动,五人六骑错落有致,撕裂寒意,蹄声铃音交相呼应,打破了月夜的枯寂。五位骑手装束统一的白色武士服、紫黑色外锦袍,腰间斜跨马刀、鞍头挂着皮制水袋。跑在前头的两个是看起来约十八、九岁的高瘦青年,紧跟着的三个约十五六岁,最右边的骑手轻俯在马背上,右手牵着另一匹马的缰绳。五匹载人的马匹皆是黑色,唯独载着货物的这匹一袭月色,神骏异常。一行人逐渐放慢速度,徐徐勒缰停下,人马皆喘息不止,呼吸间伴着依稀的白雾。
领头的两人翻身下马,其中一个一个向后面三位一挥手,道:“好了毛头们,都下来歇歇,让马也歇歇,别累坏了这几匹宝贝。”
扑通一声,当中一个大眼少年直接从马上秃噜下来,一屁股跌在地上,扯着劲地吸了一口气,缓缓吐出后嘿嘿一笑:“嘿,铁哥也不行喽,终于能歇歇了!我觉着是我驮着马跑了半宿,再跑非吐口老血不可。”左边的一个虎头虎脑的壮实少年也翻身下马,直接一个大字摊在地上,方头大脑袋往正在说话的少年大腿上直接一撂,重重的出了口气。
“哎呦喂,你个死大头,你这几十斤重的猪头要砸折我的老腿呀,一边去!”先前那少年不满的将腿上的大脑袋拨拉开,随后大眼睛咕噜一转,拍拍“大头”的脑袋,向他口中的铁哥喊道:“铁哥,不好了!猪头不行了,一口气上不来就成死猪了,快拿咱的战利品给他续续猪命。”大脑袋的少年听得方头一顶,气呼呼地说道:“楚满山,你个死老鼠又拿我顶缸,明明是自己馋了,非要拽上我。”
铁哥一边走过来,一边笑骂道:“瞧你们俩那出息样,你们那两匹马要是会说话,你们猜它们对你们说什么?他们肯定会大声叫喊是马爷们在驮你们跑了半夜,你们唯一做的就是在老子背上放了几个臭屁罢了,你们累个屁啊!。”
楚满山嘻嘻笑着翻身爬起来:“铁哥就是厉害,连马老爷要说啥,都能琢磨个一清二楚,厉害厉害!”
“少拍马屁了,小子”,铁哥转身对另一个正靠着马匹休息的青年喊道:“小堂,把装酒的袋子取下来,咱们润润口,暖暖身子再走,马儿们也累得够呛,也得让它们喘口气才行。”
刚才还在撒泼装死的大头也一咕噜从地上一个挺身蹦了起来,叫嚷着:“小堂哥,我来帮你!”一旁的楚满山也不甘示弱:“你个死铁头,刚才还在装死猪,现在又活蹦乱跳的了,刚才那个‘肥猪打挺’打的可真难看!”两人推推嚷嚷地争抢着奔向酒袋子。
小堂早已取下装酒羊皮水袋,高高举起,身边的两个馋鬼嗷嗷叫着跳着就是抢不到手里去,哭丧着脸哀求道:“好小堂哥,别耍小弟了,这馋虫都从五脏庙赶到嗓子眼了,急需一祭啊。”小堂笑骂道:“没一点规矩的毛小鬼,哥哥们还没下口哪轮到你们。年纪不大,馋劲倒是不小,早先已被你俩踅摸小半袋了还不知谦让前辈。”说着拔开塞子,往嘴里灌了一大口,接着塞紧,直接扔向铁哥这边,两个小子紧溜地跟了过来,铁哥喝了一口,随即扔向一边:“接着,轻云!”
先前驾驭两匹坐骑的少年正一边看着他们嬉闹一边轻柔地为驮着货物的白色骏马理顺鬃毛,他身材挺拔不输两位年长点的青年,只是一张俊脸还未脱稚嫩,月色下肤色白皙,显然不是高原土生之人。被唤作轻云的少年刚腾出一只手接住酒袋就被随后而至的二人围住恬着脸皮讨要,他将酒袋送到眼前,拔开袋塞却并未开饮反而双目聚神一脸专注之色,一股虚渺玄妙的波动随着他口中发出的晦涩拗口的简短音节爆发在酒袋上,而后微笑着将酒袋递到正莫名其妙的二人面前。
方头少年率先反应过来赶忙抢到手里仰头往嘴里灌了个满腮帮子,突然跳起脚来,瞪圆了双眼鼓着两腮呜呜直叫唤,好似嘴里塞了两个烫鸡蛋咽不下又吐不出。迟钝了一线的楚满山此时转愤为乐,一边不慌不忙地夺过袋子一边拿言语挤兑:“哈哈,肥猪变蛤蟆了,死胖子!耍溜不成反遭罪了吧。哈哈哈,呛死你,让你跟小爷抢。”
有了前车之鉴,楚满山不敢猛灌豪饮,难得的秀气了一把,不料刚抿了一小口便立马噗地一声全喷在对脸的大头面上,对面正肿胀着个脸的大头被酒水一激,反口将口中的辣水喷出,由于量大喷得楚满山满脸满头使其大骂不止。楚满山苦着张湿答答的脸不满地叫道:“云哥,东堂的那班老货把你都教坏了,居然用东堂的手段来捉弄咱们自家兄弟,太不厚道了你。”方头少年也在一旁帮腔:“就是,我嘴里都快被烫熟了,哎呦,肯定起泡了,疼死我了!”
看着俩人的狼狈样轻云面露尴尬之色,用食指挠了挠鼻翼,苦笑着说:“是我大意了,忘了这酒先前被烫过头了,对不住了啊。”
“都怪你这头馋猪,烫嘴你还不吐掉,害得我会错了意,以为你呛着了呢。你说是不是故意要拉我下水的?”
“啊呸,我那是怕浪费了才忍着不吐的,好不容易要咽下去了结果你一口口水让我功亏一篑,白挨这么久的烫了。”吃了亏的二人又开始彼此互相抱怨。
年轻骑手们的活力让冷寂的月色增添了些许温柔,不远处的几匹骏骑此时也安静的伫立在枯草之间,光洁的皮毛在月色下勾勒出如铜雕般的健美线条,那匹年轻的白马更是神骏非凡,银鬃在如水的月色下熠熠生辉,宛如天马落入凡间。
吵闹的两人也安静了下来,骑手们和骏马隔丈而立,铁哥盯着白马道:“为了这匹千里神驹辛苦也值了,它将为神骑营注入新鲜的血脉,轻云的眼光不错!你们没见那部落首领肉痛的眼神,恐怕整个牙断山脉也寻不出第二匹了。就是野性太烈了,不然乘着它在月下驰骋绝对是件痛快事。”
轻云也露出向往之色:“只要耐心和它相处很快就可以体验到了,我相信绝对是风驰电掣的感觉。”
楚满山在边上咂嘴叹气:“浪费啊,就让这宝贝驮着几张狼皮,多亏了我们有着能让它安静下来的秘药,不然指不定还能不能带回来呢!”
一行人马歇息片刻后,和铁哥相貌身形极为相似的小堂开口道:“咱们得赶路了,天越来越冷了,得尽快赶到湖边,不然下半夜咱们非得冻成冰棍不可;要是赶不及明天的早练,武堂的训律可不是吃素的啊。”
一行人重新上马数骥齐头并行,取出冷下来的酒边喝边行,一只酒袋杂耍般左右相传。终于解了酒瘾的楚满山话匣子又关不住了:“不行啊云哥,你在东堂那学的什么“真言术”不行啊,这才多久功夫就凉了,要不你再说道说道?还有你,方铁头,每次酒袋传到你那后总是迟迟不传出来,你想吃独食可没门!”方铁头刚想回嘴,楚满山又把头偏到左边:“我说两位大哥,反正这酒咱们带不回去,要不现在咱们每人一阵咕咚喝干了事,这样一口一口的像娘们一样,太有损我们圣武男儿豪气干云的形象了吧。”
铁哥骂道:“浑小子,还没喝多就废话连篇,让你敞开了喝了得。赶紧闭嘴,也不怕冷风吹闪你的舌头。”
骏马逐渐加速,带起了凛寒的劲风,明月伴行,大地在飞快地掠过。
夜渐深,月西行。越过一个高坡后,众人视线开阔起开:好似高天明月整个倾覆在荒原上一样,一倾冰湖出现在眼前,安然凝寂、壮阔无垠。几匹马儿昂首嘶鸣,向湖边奔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