隋和散着眼神，塌着肩，拖着疲惫的身体，在黑暗的巷子里缓步前行。
已是凌晨两点，在这小城里即便是刚下火车的人也拦不到计程车——火车站前那寥寥无几的几辆出租，早被先行一步者抢乘而去；而没把自行车骑来的人，就得自己走回家去。
偏偏租的房子还远在天边。
如果不抄近道，一个小时打不住；即便是走了这条没路灯的小巷，也足足得步行半个小时。
这段漫长而无聊的时间该怎么打发？
他苦笑，狠狠挤了挤惺忪倦眼，从裤兜里摸出手机。突然腾起的淡蓝色光芒，映花了青年的双目，但步子却半点没停……
“嗬！”
脚下陡然一空。
隋和栽了下去。
－－－－－－－－－－－－－－－－－－－－－全剧终－－－－－－－－－－－－－－－－－－－－－－－
“嘭！”
隋和平摊着落将下去，狠狠的砸在地上。
腰疼之余，青年双目望着头顶上那片黑沉沉的天穹，吐出一声叹息：“虽然这剧情都快成为定式了。但这天花板我真不认识——咦，这句话怎么好像也是定式？”
理所当然，没人吐槽。
隋和站起身，扫了一眼四周。
这是间漆黑色调的空旷大厅，仿佛使人身处于宇宙空间之中，直至目力所及的尽头；唯一与天空不同的是，在浩瀚无垠的黑暗之中，没有无数光点的点缀，却在空中悬着道绽放耀眼白光的巨大光柱。
一瞬间，隋和读过的那些小说泛上脑海：“……无限〇怖吗！？”
“才不是呢。虽然倒也差不多。”
在目力所及之外，传来了一道女声。
“谁？！”
“我。”
“……”
隋和好不容易才把嘴里那句话咽下去，投过目光，看向声音的来源。从光球后绕出一名身着素色长袍的年轻女子，缓步走向他的面前。
“不介意的话，坐下聊？”
“啊？”
在这空旷无垠的漆黑空间里，席地而坐……隋和伸脚碾了碾混沌的渊面，“你让我坐地，我可不坐……”
然而她只是一抬手。黑暗仿佛变成了流动的液体，升腾喷涌成相对着的一桌两椅。
“请坐吧。”
她没等答复，便自顾自的坐了下去。隋和战战兢兢的弯下膝盖，把屁股搭在椅子边上；然而这不明材质的椅子，坐起来倒并不异常。
“那么接下来，我们先讨论讨论你去哪个世界吧？现在恰巧有三个备选选项，第一个是……”
隋和抬手拦住：“等会儿！”
“嗯？”
女子脸上的热情消退了一部分，变成了惊讶：“有什么问题吗？”
“不是，您这儿真是无〇恐怖？”
“……类似吧。”
她意兴阑珊，长叹一声：“虽然说把空间做成这样，想让你们不产生误解也不容易；但比起安排场景花的精力和讲述规则描述背景用的口舌来说，还是这么干方便点。”
“喂！这未免贪省事过头了吧！”
“没办法，现在竞争太激烈，各路同类的空间如雨后春笋般上架，晚推出一天就意味着数以千计的用户流失；所以我们只求把核心内容做好，登录界面这样也就够了……”
眼见面前的清丽女子满面愁容，声音低沉，隋和也不由得陪了两三声叹息；片刻之后，他才反应过来：“不对，你这是避重就轻吧？这到底是个什么地方？”
“如你所见，是个要求参与者们穿梭于不同世界中，完成任务，强化自身，谋求存活的世界，系统和〇限恐怖大致上也差不多；不过由于近年来打破空间的恶例越来越多，我们现在也不再要求玩家只能待在我们这儿里了——非但平时可以回现实世界作威作福，任务的惩罚条件也适当降低，抹杀的平均应用率更是不超过15。2％——”
“稍等一下，我有个问题。”
“嗯？”
隋和迟疑着打断了讲述：“从刚才的话里，我听出来你们……节目？”
女子十分认真的纠正：“空间。”
“哦哦，那贵空间的主打招牌，就是人性化与温和了？”
那清丽女子粲然一笑：“虽不中，也差不太多。在这一方面，我们绝对是数一数二的。”
“是吗……那这样的话，我能回去吗？”
“回去？”
女子又一次露出惊讶的表情。
“嗯。我对这种刀头上舔血的事情没兴趣。”
隋和并不是全无兴趣。
能回到现实世界，意味着并不需要放弃原本人生，说不定还能借着从这里获得的能力摆脱loser的身份；而能与空间主宰或其代言人直接交谈，也总比被迎面丢进死生角斗场来的温和些……
然而，人被杀，就会死。
隋和不觉得自己准能赢过其他人，更不觉得能一直赢下去。何况还有一成半的抹杀几率。
“是这样啊……不过呢，我不推荐你回去。”
女子头一次放下了架子，伸左臂拄在桌边，支颐托腮，侧过脸来看着隋和；但隋和毫不注意那张露出了俏皮神情的脸。
“不是说人性化了吗？就连无限恐〇也还有个yesorno的选项呢！”
“嘛，倒不是说不能让你回去啦；只是，你还记得你来这儿之前发生了什么不？”
“……”
青年一怔。
“之前你能到这儿，是因为掉进了井里。虽然不是下水井，但是里面也没有供人长时间呼吸的氧气；而且二氧化碳的比重比氧气重，自然会落在井底——”
世界上真没有几件比这更可笑的事儿了。半夜回家，掉进没盖的井里，又恰巧落入一个莫名其妙的、肖似无限〇怖的神秘空间，里面有个怎么看怎么像是蛋疼星人转世的漂亮姑娘，先和你谈了谈制片不易导演不易且行且珍惜，之后话题从编剧之路直接跳到安利，安利不成以后还开始和你讲初中物理……
当隋和勉强忍下笑，重新把目光投到她的身上后，发现这堂物理课终于告一段落。
“……综上所述，井里的空气最多能让你坚持个半小时左右；而在半个小时里，以小城的人流量和你掉落的位置，估计不会有人去救你。”
这倒是真的。
“所以，你确定要回去吗？——顺便一提，在这个空间里获得的能力，都可以完美带出到那边的世界；所以溜个门撬个锁爬个井翻个楼还是不在话下的；即便这些能力都没捞到，只要拿到了每个玩家都会得到的新手礼包，就不会憋死在井里。毕竟你也可以通过支付闹剧票，在适当的距离里重新定位自己的位置。”
隋和整个人都囧囧有神了：“……”
“又或者，你选择立刻回去。接下来就得在井里等着淹死、缺氧死，即使侥天之幸得以不死，也要等到明天早晨才有可能被人救出来，在那之前都得在一个宽不盈尺，水深及腰的狭小空间里站着，被人捞出来的时候下半身会白胖出一尺——”
“不要再说了，我加入！”
女子收起玩味的笑容，露出温和的笑脸。
“欢迎呢。”
隋和一时说不出话来，僵了好大一会儿，方才开口：“你这种拉人上钩的方式还真厉害啊。”
“借你吉言。从开始担当这个职务至今为止，鄙人还没失过手。”
隋和咬牙切齿：“……小姐，你一定是姓邱吧？”
“正是如此。对了，还没自我介绍呢；免贵姓邱，单名一个碧。”
“你还真是啊！！”
“怎么了吗？”
隋和十分确信面前的邱碧，明白这个名字里暗含的恶意。然而她打定主意装傻，隋某人也无奈其何。
“算了，算了……”
“冷静下来了？”
隋和几乎没有力气答话，只是默默地点了点头。
“那么，来选择去哪个世界吧。”
“还可以自己挑吗！？”
“仅限这一次，新手优待而已。只不过这些世界的风格属性天差地别，选哪个就看你自己的决定了。”
邱碧边说着，边耸耸肩，边伸手入怀摸出三枚硬币，排在桌上。
“选一枚，去光柱下面，投币上车。”
“……”
强压住脑内几欲断裂的吐槽神经，青年把目光集中到三枚硬币上；那硬币和一元硬币差不多大，表面却绘着不同的图案。隋和顺手指了其中的一枚：“这枚画着双头鹰的是？”
邱碧随便扫了一眼：“1517年的中欧，九十五条论纲刚被钉到教堂门上。”
“哈？”
“这时代其实不错，还没有开始太过激烈的冲突，势力划分也比较明确。当然，具体的事情我可不能说哦。”
隋和苦笑：“虽然我连你说的那论纲是什么都不知道，但我可不想惹那帮动不动烧人的中世纪信徒。”
“那真可惜。”
“你在可惜什么？！”看见了邱碧脸上玩味的笑容，隋和也只好摇摇头：“……算了，当我没问。这个剑盾交叉的呢？”
“剑与魔法的架空世界，危险与机遇共存。”
“那最后一个是什么？”
隋和指向最后一个硬币。硬币上的图案，是座雄伟的中式古城。然而没有其他的标识和注释，仅从城墙也分不清这是哪座城池。
“东汉末年的洛阳。”
远去了刀光剑影，黯淡了鼓角铮鸣；就算不知道正史，至少也读过三国演义……
“那么，要选哪个？”
隋和低下头去。
“容我想想。”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