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又想到了爷爷,漫野的荒郊,残阳滴血,血色凶光,爷爷静静的躺在牛儿的旁边。黄牛悠闲地吃着草,我慌忙的跑过去,却发现爷爷的五脏六腑全都没了。我刚想背起爷爷放到牛背上,却发现黄牛嘴里吃的全是爷爷的肚肠。那头老黄牛,嘴角滴着鲜血,还对我笑了笑。
我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全是阴邪。爷爷!想起了爷爷,我突然醒了起来。爷爷定阴阳,算八卦,看风水,我岂能给他老人家丢脸。我深吸了一口气,滚爬着进了一楼的悼念室,而我却发现悼念室左边的供台上的祖师爷不见了。
三百六十行,每一行都有祖师爷,我们烧尸人也不例外。我们供奉的是火神爷爷祝融。话说那还是上古时期,帝喾统治的时代。那时候黄河泛滥,百姓苦不堪言,流民成灾。瘟神史文业一看有机可乘,便化作瘟疫附在人身,即使人死了,瘟疫还在传播。祝融口吐三昧真火,火烧附瘟死尸,逼出了史文业。又筑坛炼炉烧死了史文业。从此以后烧尸人就拜了祝融为祖师爷。千古年以来道士兼承烧尸人的行业。一般来讲只有僵尸,旱魃,水魃,山魈等等这些异尸会被焚烧,一般的尸体都要完整土葬。到了民国火化盛行,烧尸人才从道士这一行业分离出来。
现在祖师爷塑像没了,老憨头没了,难道我是在“人魂分离”状态中?我小时候也听爷爷说过人魂分离。基本上人人都有这样的经历。往往你到了一个自己从来没有去过的地方,或者看到一个自己从来没有看到过的人,但却发现自己很熟悉,好像在梦中梦到过。这就是“人魂分离”,当人处在睡眠状态,然而灵魂不会睡眠,也许这个叫灵魂的东西跑出去玩了吧!也许用科学讲这是做梦。
我按住百会穴,封住灵魂出窍。默念道:“木正曰句芒,火正曰祝融、金正曰蓐收,水正曰玄冥,土正曰后土。请帝高阳之子重黎夏官祝融。”。最后我自己也不知道念了多少遍,这招还是老憨头教我的,紧急关头请祖师爷。大概念了一个多钟头,我感觉那种阴邪的血乌鸦叫声也没有了,也感觉不到周围的阴凉,更没有感觉有人要勒住我的脖子。我慢慢的睁开眼睛,就看到祖师爷的塑像正襟危坐在供台上,大红战袍,大红脸膛,金锁子甲,背插火神旗(朱雀旗),左手按住赤霄剑的剑把,右手捻须髯,目视前方。
我跑到外面一看,没有什么血乌鸦,更没有什么吊死的女尸,也没有听到那首恐怖的歌谣,月光皎洁,无风无气,一切安然。我赶紧回来给祖师爷磕了三个响头。到了门口的值班传达室,一看老憨头正睡着。我叫醒了老憨头,老憨头微微一笑。我摸了摸头上的伤口,疼的呲牙咧嘴,难道我是在梦游?
“娃子,你呀!知道的还少,经事不多。当初这火葬场十万块钱转让都没有人接手。那王姐是发了大财,自己的儿子老公全他娘的死了!”老憨头说完又是微微一笑。就这老憨头神神秘秘。每次欲说还休,似答非答,问了也是白问。
老憨头帮我包扎了一下头皮,也不知道我最亲密的战友大豁牙子怎么样了!我到了二楼自己的房间一看,没有穿睡衣的女尸,掀开被子什么也没有,房内除了打开的窗户,一切正常。到了旁边大豁牙子的房间,钥匙打开门一看,大豁牙子正在做恶梦,双手抓住自己的脖子使劲勒住。我端了一盆凉水,泼在大豁牙子的的脸上,又扇了他俩嘴巴子。大豁牙子惊醒把我一顿骂。
“瘪犊子玩意,你家救人用凉泼,你不会弄点温水。”大豁牙子说。
“我在给你弄点温水,给你放点玫瑰花瓣,再给你整俩肥皂,我洗头妹给你洗头哪。要不要我脱光了衣服再给你跳段艳舞?”我反驳道。
经大豁牙子这么一说我才知道,大豁牙子正睡着香,梦里梦到自己在一大堆金元宝当中洗澡。用手一抓结果一看全是死人用的锡纸元宝,突然脖子被麻绳套上,使劲上后拉。大豁牙子面前吊死的女尸盯着自己,那女尸就是我们昨天拉来的那位。幸亏我来得及时,要是大豁牙子自己用手把自己勒死了,那时候我哭都来不及。我也把我的情况给大豁牙子一说,我俩恨透了那女尸,现在就要马上烧了那女尸,让她灰飞烟灭,否则难消我们心头之恨。
到了楼下,老憨头疑问我们要干什么,我们如实回答,老憨头就说:“此尸烧不得,烧不得”。
“为什么,老子今天就让她蹬仙,让她去极乐世界,让这****彻底的烧成灰。”我摸摸头上的伤口狠狠的说道。大豁牙子更是急不可耐了。
“头七早过,此尸阴魂不散为何?别的歌不唱,偏偏要唱那首歌谣?孤魂野鬼最难缠,你们哥俩今儿个烧不了这尸体。”老憨头说完,拂袖而去。
“听蝲蝲蛄叫,还不种庄稼了。没有你老屠户,我人民还吃不上猪头肉了。没有老憨头,一样烧尸。”大豁牙子边说边给我打气。
“爷爷我当了一辈子老中医,就不信还治不了你这牛皮癣了。走贝勒爷,咱们把那娘们来个先奸后烧。”别看我口号喊得响亮,心里也很自打鼓。
我和大豁牙子到了停尸房,打开冷柜,把那女尸拉出来。大豁牙子看到女士的容貌,吓得往后一哆嗦。
“贝勒爷你这是刹车哪,还往后退一下子。别一会屎尿全出,哥哥我还得给你洗尿布。”我讽刺道。
“半仙,你这可是诬陷我,贝勒爷啥时候被吓的尿了裤子。我这可不是怕她,这四海之内皆她妈,处处咱们得让着她。”说完,大豁牙子还啐了一口女尸。
我和大豁牙子抬着女尸到了焚尸房,我把女尸塞进炉洞。大豁牙子打开鼓风机,加火又加炭。说来也奇怪,火也不旺,烟往回倒,把我和大豁牙子熏的满脸黢黑。我们现在不得不暂时停火。大豁牙子看着女尸,我爬到房顶,看看烟囱有没有被堵住。
我俯身头往下伸,烟囱里面什么也看不到。也不知道谁推了我一下,还是我自己不小心,一下顺着烟囱,直接掉进焚尸炉。这可真是笑谈,我烧尸匠自己竟然进了焚尸炉,看看炉子的膛壁,这还是我第一次来。里面全是油腻腻的尸油,四周密麻麻的钢刀。我现在只能一动不动,这焚尸炉里面的钢刀,你越碰它,它就翻转的越快,到那时候不用火烧,我就被钢刀绞成一堆烂肉。我透着炉窗对着大豁牙子喊道:“大豁牙快救我,快……快。”
谁知道大豁牙子像中了邪一样,根本听不到我说话,神情木然。大豁牙子突然转身去打开鼓风机,要点燃焚尸炉。鼓风机一打开,风吹钢刀转。我这要挂了的节奏啊!你个死大豁牙子你要谋害亲兄啊!你个丧尽天良的货。我赶紧撕掉衣服包在手上,前后顶住钢刀。撑死只能管一分钟。我的背后,大腿,胳膊,被钢刀划破一道道口子,鲜血淋淋。
就在这时候老憨头来了,老憨头手持荆条鞭子抡开了,“啪”抽在大豁牙子的后背。大豁牙子突然被抽醒了,看看炉子里的我,大豁牙子赶紧关了鼓风机。老憨头再晚来几秒钟,前面的钢刀直插进我的心脏。
大豁牙子打开炉子门,把我拉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