污黑脏乱的囚室中,阴暗的不见一丝阳光,在这寒冬之际更是有着刺骨的阴冷,更别说这牢房中还散发着从前关押犯人时留下的种种异味,入鼻便让人有好一阵无法止歇的翻涌呕吐之感。
原本还大步直行的卫章脚下一顿,一瞬间还真想就这么折返出去。
“将军……你看,要不要将犯人提出来审问。”跟在文章身后的狱官还算激灵,当下便看出了卫章的情绪。
“不必了,犯人关在哪?”稍微停顿了片刻,卫章淡淡的问道。
“就在前边,马上就到了。”狱官立即回道。
卫章也不再言语,朝着狱卒指向的方位,大步走去,这件差事本来也落不到他头上,可谁要他一直急着想让某人休息一会,故而耍了些手段,这不,就正好被皇帝看到了,这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便落到他这了。
果然也没走几步,便来到了这囚室之中,随着狱卒打开牢门的锁链,昏暗的牢房倒也能看清个大概。
“皇上!皇上救救我!”听到一丝响动,里面之人瞬间变得癫狂起来,一下子便朝着来人扑了过来,幸好她脚下被一段铁链锁着,故而也只能在一定的范围内,想过来也过不来。
看着眼前这蓬头垢面根本看不清面容的女子,卫章心中倒也没什么惊讶的,只是这曾经不可一世的颜妃,如今却落得此般凄惨的下场,也不免让人唏嘘。
不理那边还在乱吼乱叫的女子,卫章转首像身边的狱官问道:“她招了没有?”
“不曾,这颜妃进来之后就一直喊着要见皇上,看起来……似乎是疯了。”狱官斟酌着回答道。
“这颜妃似乎还有一个从祁国带来的宫女?”卫章已有所指的问道。
“是,就在隔壁,将军要审问吗?”
“恩,先带过来吧。”
…………
圆月高悬,银白的冷光洒满了一室,烛火摇曳,却温暖不了被伤到了的心。
略显苍白的大手轻抚过床上之人毫无血色的脸颊,那小心翼翼似乎稍微用力一点就会碰碎了的态度,让人看了便觉得痛心。
是的,熙晨音现在就是这样认为的,从五天前他来到这里,这个男人就一直是这个态度,从一开始的愤怒到后来的震惊,再到现在的习以为常甚至会被这人的情绪而感染,他的心一开始也是复杂的,在他心中一直都是无所不能,运筹帷幄的师兄,他从未想到有一天会流露出这样的脆弱而无奈的摸样。
“你……真的想好了吗?”看了眼莫子雪苍白到透明的面孔,压下心中那股莫名的苦楚,熙晨音道:“其实,在等待也可以,说不定卫将军可以问出这盅的解法来。”
“问出来又如何,你也查出来了,子雪种的是祁国的传奇毒盅噬心盅,这毒重世间少有毫无古迹可擦,否则你又怎会这些天来毫无进展。而祁国离天御甚远,快马加鞭来回也得一个月,她……等不了了。”
“师兄……师妹她……”熙晨音努力憋着眼泪,似乎泪水下一刻就会一涌而出。
“……子雪,朕怎么能让你死呢。”苦笑出声,凌墨玄看着莫子雪的眼神也越发的温柔,再次开口也带了一丝释然:“你先下去安排吧,越快越好,顺便让李德福召集重臣来御书房议事。”
“师兄……我……我一定不会让你和师妹有事的!”费力的说完这句,囤积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熙晨音狼狈的转身便离去了。
“熙公子……皇上他……”李公公领着一众端着食盒的侍从,在外面翘首以盼,见熙晨音出来,也顾不得其他,便立即上前一步问道。
“师兄让你传旨给重臣下去来御书房议事。”熙晨音也没心情与他再此周旋,匆匆将凌墨玄交代的事情说过后,便急步离去。
“……奴才领旨。”在熙晨音走出去好远之后,李公公这才回神,有些自言自语的回道,声音中却是带上了一丝不安与惶恐。
在这宫中生存了大半辈子,察言观色他更是个中好手,听到刚才熙晨音的话,李公公一瞬间便想起了皇上昨日写的那两道圣旨,虽然他不识字,可那其中一道却是传出去的,而那道圣旨的内容也是让他百思不得其解,可现在,他似乎猜到了一些,想到这里,他的心却是更惶恐了。
因为那道圣旨的内容正是传皇帝同父异母的胞弟梁王进京……
…………
已过丑时,东苑行宫中悄声无息,唯有守卫的禁军手持火把,在四处巡逻,而今夜的气氛比较以前,也似乎是更多了一丝紧张。
内室中檀香萦绕,烛火摇曳,居中长身而立的男子,负手盯着某一处,眉眼间甚是凝重。
“主上,现今的确是个难得的良机,凌墨玄已经失去消息将近两个月,毫无消息生死不知,苍凌群臣无主,谣言四起根基动摇,监国的梁王年幼无知胆小怕事,抗击北渊的大将元昊身陷牢狱自身难保,如今西域诸国已经连成一气,都愿为主上马首是瞻,只得主上一声令下,这中原大好河山便将重新易主,普天之下,便再无可与我北渊抗衡的国家了。”说话之人难掩激动,似乎已经目睹了他口中的那番景象。
独孤晔转身看向下方之人,深沉的眼眸无所波动,无人知道他心中所想到底为何。
那下跪之人虽然看不见独孤晔的神情,可见对方迟迟没有回应,便再次开口说道:“现如今苍凌扣着西域诸国的使臣迟迟不放行,更是表明了他们的心虚,可但凡成大事者必会有所牺牲,西域诸国也暗中表示,必要时会牺牲掉这批人,而且属下暗自查探得知,那西域之人最近似乎搭上了苍凌的丞相秦远这根线,如若真是如此,那对我们来说更是多了一分胜算。”摸不准上位之人到底是何心思,下跪之人说道此处便停顿了片刻,压下心中的狐疑,咬牙再道:“属下恳请主上立即回国,凡事早已安排妥当,可保主上万无一失。”
…………
安静异常的洞穴里,然起了枝枝烛火,照得一室明亮。
内室并不是很大,可四处确有数条黑黑的通道,没人知道那些路到底是通向哪里。室内中央是一弯清清浅浅的清泉,清泉之内,是一块透明的巨大玉石,可这块玉石却只有薄薄的一层轻浮在泉水上面,实在是让人惊奇的很。
而更让人惊奇的是,这玉石之上居然会有层层的雾气环绕着,仔细一看,那雾气包围之中却是一男一女。
冰冷的匕首和这身下的暖玉有着鲜明的对比,锋利的刀片毫不犹疑的在手腕上划下了深深的伤口,而不管是拿手的手还是划开的手腕四周,像这样的刀伤却是数不胜数,让人看了便觉得触目惊心。
鲜血顺着伤口缓缓渗出来,一滴一滴落在早已准备好的白色玉碗之内,男子紧紧的盯着碗中,刚一满便马上用一边的布条将自己的手腕随意草率的缠住止血。
放下手中的匕首,小心翼翼的将那碗乘着自己热血的玉碗端起,缓缓移到了沉睡不醒的女子身边。
熟略的将那碗血小心翼翼的送入女子的口中,只是还在昏迷的女子毫无知觉,始终不能尽数将这些喝下,溢出的鲜血顺着女子的嘴角缓缓滑下滴落,与苍白到透明的脸颊形成了鲜明的对比,显得妖冶而又凄美。
每隔三天,凌墨玄都会用匕首割破手腕来放血,之后在用自己的内功在莫子雪体内用行上十二个周期。等做完这一切,他便会陷入昏迷,等到再次醒来,便正好过了三天,这段时间来,他一直都是这样的反复循环着。
他只知道自己的血和内息可以救她,但是却不知道要这样做多少次才可以救醒她。
而随着时间的推移,就算有熙晨音的调理,他的身体也是越来越难以承受,从他比莫子雪还要苍白透明的脸色,便已知身体如何,他不知道他的血还有多少,可是自己的内息他却是心知肚明。
看着依旧没什么起色的女子,他煞白的额头再次纠结了起来。
已经流失掉一大半的内息似乎坚持不了多久了。
“师兄,吃点东西吧。”陪凌墨玄一起来到这里的还有熙晨音,只是他一般只在另外一个洞穴里,也只有在这时才会过来,送上凌墨玄身体必须的东西。
“恩,你先出去吧。”凌墨玄点点头,声音疲惫的说道。
看了眼越来越憔悴的凌墨玄与毫无动静的莫子雪,熙晨音却是没有动,他心疼自己的师妹,早些更是抱着另一种心思,他也希望莫子雪能好,哪怕付出一切代价,可看着凌墨玄手腕上那狰狞的伤口,他却是动摇了,他希望莫子雪好,可也不愿凌墨玄有师妹意外,早些虽说他也和凌墨玄说过这么做的危险性,可到底他还是心存侥幸的,或者也可以说对自己有信心,可时间过了这么久,莫子雪一直不醒,眼看凌墨玄身体越来越差,那一身功力没了就算了,要是将自己的血全部都放光了……
“师兄……”
“早些时候她问朕,要江山还是要美人,第一次朕拂袖离去,第二次信誓旦旦的说全都要,但那时,朕心里面却还是觉得江山更重要些……可直到这件事的发生,朕才明白,不知不觉中,她在朕心中早已重过世间一切……”
听到这一番话,熙晨音心中固然震惊,可更多的却是对眼前局面的这种无能为力感到痛心。
“但凡有一丝希望,朕就绝不会放弃,如若不能一起生,那便一起死吧……”
淡淡的声音却是充满了坚定,熙晨音明白,他早些想说的话是不用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