入夜之后酷热被海风吹散。耳边能听到椰子叶随风飘荡发出稀稀疏疏的声响。
宁戚躺在躺椅上,拿手指毫不留情地戳着手机屏幕上颜舒情那张白皙美丽的脸。
“切~”颜舒情笑笑:“你就安心地玩儿去吧,我给你留意下盛祁文那边。”
“嗯。”兴许是玩了一整天有些累了,宁戚打了个大大的呵欠觉得有些犯困。关了视频通话之后就爬上床睡觉,没想到一沾枕头就睡着了。一直睡到第二天不算早也不算晚的八点。
八点的时候外面已经飘起了雨丝,地面湿润,像是已经下了一场大雨。天空阴沉。原本打算去无人小岩洞探个险的宁戚不得不取消了行程。
九月份时苏梅岛温度很高,因而是它的旅游旺季。虽然九月份还是干燥季,但苏梅岛还是名副其实的海洋性气候,她居然愚蠢地没有查看苏梅岛的天气预报。宁戚对自己翻了个白眼,这么多年的导游简直白当了。
窗外风雨已经不算太大,但是出行是不太方便了,宁戚打算在雨停之前就泡在酒店里发霉。雨时的海面并不平静,宁戚给自己做了一盘水果沙拉和一杯冷饮,躺在躺椅上面朝大海,突然就想起了高尔基的那首《海燕》。
手机铃声想起,是瞿铭发送的视频通讯请求。宁戚点击接受,屏幕上就出现了瞿铭帅气英俊的脸。在这样不算太好的日子里看到这样高颜值的脸,心理也稍稍平衡了些。
“阿戚,你这丫头突然间死哪儿去了。找你半天没找着,还是盛祁文告诉我你出国了。”瞿铭看上去有些气急败坏:“出国旅游怎么也不提前通知一声,拉着我陪你一起去也成啊!”
宁戚笑笑:“拉着你还能旅什么游啊。看你泡外国妞?”
“盛戚,你。”
宁戚适可而止地不调侃瞿铭,笑笑说:“你也知道了吧。我的情况。”
“嗯。”
“别担心。我就是出来散散心。等心情平静了之后,我会去找你的。”
“可你一个人在外面总归是不安全。”
“我能应付的。”宁戚打断他:“你知道我是做什么吃饭的,我还能把自己都丢了不成?”
跟瞿铭聊了会儿之后,宁戚挂断了通讯。看着依旧阴沉的大海,那样死气沉沉铅色与那片红海是截然不同的景象。
“
。
雷声轰响。波浪在愤怒的飞沫中呼叫,跟狂风争鸣。看吧,狂风紧紧抱起一层层巨浪,恶狠狠地把它们甩到悬崖上,把这些大块的翡翠摔成尘雾和碎末。
海燕叫喊着,飞翔着,像黑色的闪电,箭一般地穿过乌云,翅膀掠起波浪的飞沫。
看吧,它飞舞着,像个精灵,──高傲的、黑色的暴风雨的精灵,——它在大笑,它又在号叫……它笑那些乌云,它因为欢乐而号叫!
这个敏感的精灵,——它从雷声的震怒里,早就听出了困乏,它深信,乌云遮不住太阳,──是的,遮不住的!
。
”
还记得初中时上这篇课文的时候,语文老师说,等有朝一日去有大海的地方去旅游,可以面朝大海高声朗诵这篇散文诗。
她记在脑海里,印象最深的几句话。
宁戚笑笑,想象着自己面朝大海高声朗诵这首散文诗时的****模样。她现在的处境,就好像是在暴风雨时的大海上飞翔的海燕,被狠狠地甩在悬崖上,号叫着却不知道该怎么继续飞舞。她不是什么高傲的精灵,而是已然枯萎的海草。
她头顶上的暴风雨还没来到,就已经绝望地期望它不要来临。她记得想要漂泊出这片海域。可是这样逃避是正确的么,她能找到没有一点危险的平静海域么?世上存在这样的地方么。
宁戚自嘲地笑着,脑海里再次浮现出盛祁文的那句话,他说他在等她不再逃开。
DID的发病是有其根源的,大多原因是源于小时所受的心理创伤。她积极配合治疗,暂时压抑住了人格出现。可是她一直没敢面对当年,没敢面对自己,所以没出息地逃出盛家。因为没有正视,所以六年后遇到出狱后的周弘昌,在意识到自己又发病并且伤害了盛祁文之后,再次没出息地逃开。
是。
这六年来她一直在重复一件事,逃离。她鼓足勇气离开盛家,鼓足勇气去治疗自己,鼓足勇气学着去生存,其实是在鼓足勇气逃开。她以为自己有足够的能力可以自己跑向世界的尽头,没想到是白费了六年的时光跑了个圈。
铃声想起,这次是颜舒情打来的,宁戚划开接听键,掐指算了算两地时差:“这个时间你不应该死在床上么,怎么给我打电话浪费你的宝贝睡眠时间。”
“我掐了时间调了几个闹钟只为了给你打这个电话,你特么怎么这么多屁话。”颜舒情被闹钟闹醒,显然还带着起床气就拨出了这个电话,宁戚明智不摸老虎须了。
“是是是,屁话屁话。颜女王这是有什么圣旨要说?”
“那边顿了许久,颜舒情好不容易战胜周公打起精神对宁戚说:“盛祁文知道你出国的事情,是因为他派了人在你身边。”
宁戚静默许久:“。什么?”
“我问了翊歌。翊歌说她偶然在门外听到了有个男人向盛祁文报告了你的行踪。当时翊歌还不认识你,也就没放在心上。直到我昨天跟她说起这事儿,她才想起来。”
她父亲在医院度过的那段时光被照顾得那么好,葬礼办得那么顺利。她自从进了公司没有接到过特别难带的团,带团报账也总是很快就能批下来。在端午的那个雨夜,盛祁文突然出现。
她以为六年来她彻底地离开了盛家,孰不知她的背后一直站着一个盛祁文。
来苏梅岛的那天,她提着行李箱清晨出门恰好遇到邻居出门扛行李,下楼恰好遇到一辆待客的出租车,下飞机之后遇到同行的旅客带路。这一切不是她以为的幸运,而是刻意地安排。盛祁文来机场不是为了阻止她,而是如他所说的,他在等。
就好像读书时期她一人回家遇到流氓一样,盛祁文在守护着她,十年如一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