忙碌了一天,回到家里的小涵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无法入睡。今天发生了太多太多事情了,哥哥也有那样的一面呢!
姐姐知道吗?
小涵这个念头一起,就再也无法压下去,她好希望好希望能比姐姐更多了解一点哥哥,哪怕只有那么一丁点,和姐姐认识中不同的哥哥。
小涵爬下床,从床下的纸箱里,取出了姐姐的日记本,颤抖着手,缓缓打开。
——————————————————————————————————
07年,四月初八,晴。
原以为我再也不会写日记了。
我叫姜瑶,今年13了,初一下学期。
今天,我的世界,迎来了巨变——
世界是黑色的,未来是灰色的。不知道其他人是不是也和我一样,反正我眼中的世界就是如此。
10年前,随着母亲的去世,我的天空就暗了下来。母亲是肝癌晚期,没救的。那时我年纪太小,经过了十年岁月的洗礼,早已不记得了母亲的音容笑貌。唯一印象深刻地就是,与长年工作不在家的父亲不同。
母亲,很温柔,很温柔……
母亲的逝去不仅对我,也对父亲造成了伤害。这十年来,父亲把自己整个人都埋在工作里。有时候我真的怀疑,如果他的女儿死在家里,他是不是要一年之后才会发现,呵呵。
时间的力量真的好强大,那样痴情于母亲的父亲,也终于走出了母亲去世的阴影,然而我却还只能在这黑暗里徘徊。
或许是为了我,或许是为了更彻底地忘记母亲,忘记那份悲伤,父亲再婚了——
不过我是无所谓的,打小我就知道自己活不长,作为肝癌发病者的后代,最大的可能就是像母亲那样早早地离开人世。所以,我放纵了自己十年,每天薯片可乐,也不怎么去上学,就这么在黑漆漆地夜里匍匐了十年。
而如今,我本就黑暗痛苦的人生里,又即将多一个后母。被这十年间无数韩剧熏陶地我,如何不知道后母的可怕,我最后地轻松自在,怕是也要被剥夺了呢!
就像肥皂剧,再婚的年轻父母,总会在婚前搞一次不知所谓地家庭见面。
晚上八点,天色完全黑了下来,高级酒店昏暗地灯光透着些空虚寂寞。出乎我的预料,未来的后母十分温柔,还带着个强装小大人的小女孩。
世界给了瑶儿悲惨地过去,现在和未来,也给了瑶儿漆黑地犀利眼睛。瑶儿知道,那女人,是真的很温柔!
整顿晚饭只有两个大人有说有笑,拜此所赐,我倒是知道了这个小女孩,赵钰涵——好古怪的名字!
虽然未来的后母大人和父亲总是细心地给我夹菜,对我嘘寒问暖,我却是概不理睬,早早体会过人情冷暖和世事无常的我,岂会被这么简单地收买?我反倒是对跟着龙虾较劲的赵钰涵,产生了浓厚地兴趣。
哎,看着没心没肺的小女孩,我就知道这可怜地孩子已经被父亲收买了。然而,这小丫头一些奇怪的举动,倒是成功地引起了我的好奇。
小涵她一脸小大人模样的端坐着,过一会儿就要动一下,还时不时地偷看我,被我发现后又受惊地低下头去,双手绞着手指。不多久又会忍不住抬头偷看我,然后再次低下头,像个渴望主人疼爱的小狗似的,好可爱……
————————————————————————————————
啊啊啊啊啊!小涵放下姐姐的日记本,俏脸通红地抱着脑袋,蜷缩着身体在床上打滚。
想到那天发生的事情,即使到了现在,小涵还是会觉得不好意思,后来也成了姐姐调戏自己的杀手锏!用力甩甩头,害羞地啐了一口。
“你才像小狗呢!”
回忆起姐姐的第一次见面,小涵心里暖洋洋的,一阵失神地轻轻呢喃。
“和姐姐的第一次见面啊——”
偏头,微微笑了笑,小涵打开日记本接着读了下去。
————————————————————————————————
那时,我从未想过,就是这样一个怯生生地小了我三岁的女孩用她的方式改变了我的人生轨迹。时间的车轮滚滚,我从那个名叫赵钰涵的孩子那里,得到了勇气,坚强生活下去的勇气。
犹记得当时被我盯久了的小涵,突兀地站了起来,一个劲地捏着缀满花边的裙角,也不说话,眼里泪珠打滚。
额,只是多看了几眼,用不着发飙吧,还是她也有对这场再婚的不满?
“我,我……我想……上厕所,姐姐……要一起……去吗?”
“噗,哈哈!哈哈哈。”
听到小涵支支吾吾支支吾吾,最后憋出这句,彻底地把我逗笑了,心情一阵莫名地轻松。有些不可思议,可是回过头来想想又理所当然,毕竟是个才十岁地小学生。那时的我还没有发现,这个名叫小涵的,小小的不起眼的女孩的身体里,有一种她有而我没有的东西——坚强。
父亲有些尴尬,未来后母倒是宠溺地摸了摸小涵的头。小涵就像个享受主人抚摸的宠物猫一样,微微眯起眼睛,看的我一阵羡慕。
应着父亲的要求,我最终还是陪她去了洗手间。虽然心里不怎么乐意,但是,看在她成功逗笑我的份上,就带她去吧。这是阔别几年的笑容了?一年?三年?还是十年。
小女孩的厕所,上了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厕所的气味可不好闻,我便自顾自地走到走廊,靠在墙壁上准备想些心事。突然发现自己竟然没有什么东西是值得拿来思考的!
注定短暂的人生是没有未来的,过去也是凄凄惨惨戚戚,现在就更是混吃等死了,呵!这样也好。毫无留恋嘛!
就在我感叹命运之际,她低着头捏着裙角向我慢慢走来。
哟,终于好了!
我无奈的摇摇头,以后去洗手间,一定要抢在小涵前面,不知道为什么,脑袋里突然就冒出这么一个想法。
瞥了她一眼,地上到底有什么好看的,无奈地摇摇头。
“走吧。”
“等等!”
正准备离开的我却被她忽然提高的声音吓了一跳,周围路过的人扫过来狐疑地眼神。
该死!
我可不想这么引人注意,看着这怯生生地小姑娘声音难免有了火气,
“到底怎么了?”
她应该是察觉我生气了,小身体一颤一颤地,让人想要去保护。
就在我快不耐烦地时候,她终于抬起了头,第一次对上了我的眼睛,不偏不倚。
她的眼睛很大,漆黑如墨,宛若宝石般带着空明的感觉。从她的眼神中,我看出了她的畏惧和强行压下畏惧的坚定。
那是怎样一副画面,高级酒店大厅通往洗手间的走廊上,十岁的小女孩神情忐忑,满含畏惧的眼神,却坚定的投向了少女,是什么样的决心让她战胜了内心的恐惧,是什么样的决心让小女孩敢于为了自己的幸福,去发出自己稚嫩的声音!
那时的我不知道,只是有些好奇,想要听听这小女孩接下来的话而已。
“姐姐,我……可以……叫你……姐姐吗?一生!”
小女孩的声音初始很微弱,还带着颤抖,渐渐神色坚定,最后两个字更是仿佛用上了全身的力气。一句话说完,小女孩就像泄了气似的,可怜兮兮的望着自己。
听着小涵的话,感受到小女孩的目光,我沉默了——
她母亲既然和我父亲再婚,想必也是没了父亲的。在这个世界上,单亲家庭的孩子,我又怎么会不知道她们的痛楚呢!
对于未来的迷惘,对于继父和姐姐的陌生。这个小女孩,她是抱着怎样一种心情向我发出这种请求啊!拒绝吗?还是同意呢?
那时的我就知道,我的回答牵扯着一个坚强却脆弱的十岁小女孩的未来,这是我短暂的生命无法承受之重,一生……
就在小女孩瘪着嘴快要哭出来时,我惨然一笑。
“可以哦!”
我的惨然她是不懂的,至少在我有生之年,我会努力成为她的依靠,而她,也将成为我勇敢活下去的勇气!
那一刻,听到我的回答她破涕而笑,那笑容带着泪水,牵动着人的心灵,好美,好美!就像那个季节满树满树盛开地桃花……
——————————————————————————————————
缓缓合上日记本,小涵早已泪流满面,有些人,也许只有当她不在时才会想起珍惜。
就这样抱着日记本,小涵蜷缩在被子里,泪水湿了被单,湿了纸张,传出了小狗般地呜咽。
“姐姐,对不起……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