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了秋雨耽搁几日一行人到达安州境内已是十月初期,沿途的木芙蓉开得正艳。
采岂挑起窗帘一角向外眺望,“娘子你看,我们就要到家了。”
“三年了,也不知道娘子的院子可有人清扫。”
“娘子还记得我们院里那株桂花树吗?以前每到秋日桂花开时,奴婢都会做桂花糕给娘子吃的。”采岂叙叙叨叨念叨着。
她哪里会记得?
车轮咕噜噜转动着,在宽阔的车道上留下两道浅浅的车辙印,很快又在杂乱脚步下消失无踪。
楚府此刻正是热闹,此次秋闱楚家两位公子皆是中榜,楚三郎更是高中榜首。
楚家几代人中举的曲指可数,好容易出了个解元自然各种庆贺,各种宴请办了一个又一个。
十三岁的解元郎前程似锦,近郊权贵自是要早早结交,若是结得两姓之好自是再好不过。可惜的是楚三郎迎妹未归,二房只得楚二夫人和一不过五六岁的小娘子在场。
花厅分了左右招待宾客,大周民风开放没有幕帘遮挡,花儿似的小娘子们娇言细语,引得少年郎频频顾望。
仆妇兴匆匆赶来禀报楚二爷回来了的时候,楚老夫人正与各个夫人聊的正欢,闻言老脸笑开了花。
“瞧瞧,咱们才说到三郎,这三郎就回来了。”她说道,“这么久不见三郎,老身也怪想他的,罢了,老身亲自去迎迎他。”
“解元郎舟车劳顿想也累了,不如咱们一块迎迎去。说起来我也是二夫人在世时见过三郎一面,也不知现今是何俊俏模样。”楚老夫人近前一夫人说道,起身顺势扶着楚老夫人。
“陈大夫人说得是,咱们也一道去吧。”众夫人应和着,好容易回来了怎么着也得见见才是。
一众人簇拥着陈老夫人出了门子,正瞧见月白儒袍的少年郎伸出手扶着一女子下了马车,女子头戴幕离瞧不清形容,想来定是楚家六娘了。众人皆是知晓楚三郎最是疼爱这一母同胞的妹妹,也不知这瞎娘子究竟是何模样。
“月娘,到家了,我带你回院子。”楚三郎说道,瞧见众人怕惊了楚月娘,侧了身子遮挡。
“瑾哥儿你可回来了,想死祖母了。快来祖母瞧瞧。”楚老夫人笑着招手道。
“祖母,”楚三郎道,“妹妹赶路累了,孙儿先带她下去歇息,再来给祖母请安。”行了礼这才携了楚月娘。
“六娘自有丫头照管,你随我来见见各位老爷夫人们。”
“母亲,三郎也累了,就让他歇着去吧。”楚二爷说道。
众人也皆是附和,人也是见到了,小娘子们各自心中有数。
楚三郎谢过众夫人老爷,牵着楚月娘走了。
楚二爷作为解元父亲只好留下招待宾客,听闻楚三郎中了解元也是高兴不已。
宾客随了楚老夫人回到花厅,厅中搭了台子,戏班子伊伊呀呀唱起来,很快吸引了众人。
只一人离了宾客远远地跟在楚月娘一行人身后。
“娘子,你看桂花还没谢完呢,明日奴婢给娘子做桂花糕吃好不好。”采岂指着小院一角一棵碗粗桂花树说道。
楚月娘在桂花树下站定,掀了幕离抬头,微黄细碎的花瓣飘散下来,落在乌黑的长发上。
院外跟随的人呆了呆,不自觉地咽了咽口水,再探身看,桂花树下已没了女子身影。
“月娘你看看还有什么要添置的只管告诉我,院里有小厨房,想吃什么就叫厨娘做。”楚三郎说道。
“多谢哥哥了。”楚月娘应道。
“那你好好歇息,一会我再来陪你用饭。”
楚三郎带着宣砚走了,楚月娘这才细细打量起小院来。
平平常常的院子,三间正房,两边各有厢房。院中有个小小花蒲,许是无人料理长满了野草,一角的桂花树倒是长得欢快,绿油油的叶子葱郁得很。
“娘子,你记得吗,以前你最喜欢坐在那桂花树下了。”采岂说道。
“那边的花蒲里以前中了好多兰花的,夫人在世时特别喜爱兰花,三公子就收集了各种珍惜的花种栽种在这。”采岂说道微微叹惜,可惜现在都没有了。
“娘子回来了就好,以后奴婢把这院子打理得漂漂亮亮的。”
楚月娘没有找到熟悉的痕迹,身上也是累了,只好先歇息再作打算。
这一觉睡得深沉,醒来时已是掌灯十分。
“娘子你可醒了,公子都来好几趟了。”
“他可用过饭了?”楚月娘问道。
“没有呢,公子说等你醒来一道用,又不让我叫醒你。”采岂道。“公子还在偏房等你呢。”
“嗯,我知道了。”
“还真叫娘子说着了,公子果然是参加秋闱了,还中了解元呢。”采岂兴奋说道。
“解元?”楚月娘难得地露出意外神情,“那倒是挺难得。”
“那当然了,现在咱们公子可成了香饽饽了,各府小娘子们都盼着能嫁给公子呢。”采岂一面服侍着楚月娘更衣一面说道。
楚三郎已在偏房坐了许久,身前的案桌上铺了一幅画卷,两旁侍候的丫鬟站得累了偷偷弯腰揉了揉腿肚。
“下去吧,不用守在这。”
听到这话两丫鬟如蒙大赦道了谢退了出去。
“妹妹是怎样画出这样精美的画作的?”楚三郎低语,要说作画他也是会几分,只是比不得各大家之作。
他正闷头研究,楚月娘已进了门。
“哥哥。”轻轻柔柔的声音唤道。
“月娘,你醒了。”楚三郎起身,待楚月娘在他对面坐好这才重新跪坐下来。
“饿了吧,我让人摆饭。”
“嗯,”对面的女子应道,眼光停在桌面画卷上。
“你别怪采岂,”楚三郎说道,卷了画卷收起来。
“画的不好,若哥哥喜欢,我专作一幅送给哥哥。”楚月娘说道。
楚三郎听得眼睛都亮了,“那再好不过,不过不急,等歇息好了再作。”
采岂领了两个丫头摆好饭,站身后为楚月娘布菜。
“公子说得对,你这身子骨才好些,可不能再受累,还是歇歇再作画吧。”采岂说道。
“也好。”
兄妹两不再说话,安安静静用饭。一席毕自有丫头收拾。
“父亲近日要走访同僚旧友,我怕也要随他离开几日。府里采岂是熟悉的,需要什么你着她去办就好。”楚三郎说道。
“院里的丫头你也可放心,她们跟了我许久都是伶俐的。”
“祖母那里你若不想去便不去,与以前一样就好。我已与祖母说过了,你身体不好就不来回跑了。”
“其他人你不用理会。”
听他叙叙叨叨交待,心里暖暖,不自觉溢出一丝笑来。
“我知道,你且安心去就是。”楚月娘说道。
楚三郎也觉自己说得多了,几日相处下来他倒不觉楚月娘有何变化,同样习惯安静,同样少言寡语。自然这些在他这如父似母的兄长眼里什么都是好的。
“呃,我只是担心你会不习惯。”他补充道。
“公子放心,奴婢会照顾好娘子的。”采岂笑吟吟说道。
楚三郎点头,采岂照顾楚月娘多年,处处周全妥当,有她在他安心不少。
“那好,天色也晚了,”他顿了顿,“刚吃了饭还是消消食再睡。”
天色已晚,再待下去已是不妥,楚三郎起身习惯性揉了揉楚月娘额前秀发,“我这就回去了,可别玩太久。”
楚月娘随了他一道,直送出小院门外这才折返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