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加发现自己脖子下方有一道血痕。
这道血痕白天被衣领遮住,晚上洗澡的时候才看到。
伤痕不深,也不大痛,所以她没注意。但对于任何爱美的女孩来说,突然发现自己身上有道伤疤,无论伤疤多大,终归是一件郁闷的事。所以裴加在发现血迹沾染到漂亮的冰瑰石上后就更加闷闷不乐了。
任何人无端摊上她遇到的事,还莫名其妙地挨了一爪子,不开心是很正常的。
裴加一回卧室,抓起背包里那只黑色的小袋子就往纸桶里丢。
没投准。掉到了纸桶外。
裴加走到纸桶旁,捡起黑袋子想再扔一次,又突然停住了。
那个男孩在车上端详平安锁的侧影,在她的脑海中一闪而过。
裴加收回举起的手臂,迟疑片刻,拉开了黑袋子的暗扣,从袋子里取出一条银链。
链子上的坠子是一个银制的、麒麟形状的平安锁。
那个男孩为什么要将这条链子塞到她的背包中?
琢磨不透。
那就不琢磨了。
裴加把黑袋子放回背包里,然后将沾染了血迹的冰瑰石洗净后放在窗台前,顺便眺望了一下窗外的陌生夜景。
周边的几栋楼阻碍了她的部分视线,使她无法尽览广袤的夜空。异乡之夜也不似老家的乡下那么静谧。但天际的那轮明月,四海如一,终归还是那般皎洁而孤寂。
裴加的家在湖边上。有月的夜晚里,月影横斜在湖面上,荡漾着一种幽寂的美。那样的时候,她就会觉得陪她夜读的有两个月亮,天上一个,湖里一个。两份美丽的孤寂。
以后在异乡陪她夜读的月亮,便只得一个了么?
不过大学生活想来或许会如学长学姐们所说的多姿多彩得让她顾不上思考月亮姐姐寂寞与否的问题了吧。伴她夜读的或许是未来四年要同住一个屋檐下的室友们了。不知道室友们好不好相处呢?
裴加低下头来,自嘲地笑了一下。大学生活到底怎样,明天不就知道了嘛,自己胡思乱想来做什么。
裴加关了卧室的灯,向客厅走去,打算去找飞飞玩一会儿。
月光下,卧室窗台上的冰瑰石幽幽发着光。
与此同时,摆在冰瑰石旁边的一盆迷你盆栽像突然被暴晒了一般,迅速地枯萎下去。
邻居家的客厅阳台上,有一只猫咪正蹑手蹑脚在那儿游荡,突然被这边的幽光吸引了注意力。
冰瑰石散发出来的幽光越来越亮。
玉石的表面上,开始慢慢出现一道裂痕。
随着裂痕越来越大,石头左右挪动起来,滚落到地上。
裂痕仍在扩大,最后终于“咔嗒”一声彻底裂开。
那只蹲在邻家阳台上的猫咪没有看到石头落地之后的变化。它只看到有一只发出微光的爪子霍然高高伸起,攀在窗台上。然后,一道散发着淡淡金光的身影在黑暗中颤颤巍巍地爬了起来。那道身影直立起来时,金光都已退去了,漆黑的屋里只剩下一个森冷的黑影在沉沉地喘息着。
猫咪被吓跑了。
那道黑影一步步缓缓走出卧室,艰难地走到了客厅中。
李家客厅的墙壁上,悬挂着一幅全家合照。
那道身影在合照前方伫立了一小会儿,听到一个房里传来了音乐声,便晃晃悠悠向那个房间的方向走去。
房间的墙壁上挂着一幅李沐云的相片。
“飞飞是我们家沐云的头号粉丝。”说话的是祖儿,“这套相册是飞飞自己制作的。”
祖儿、裴加和飞飞三个人正围坐在沙发上盯着一部手提电脑的屏幕。屏幕上是一幅幅滚动播放的电子相片。相片上的人全是李沐云。叮叮咚咚的悦耳音乐声是PPT相册的配乐。
祖儿摸了摸飞飞的脑袋,“飞飞,你这么崇拜沐云,沐阳会吃醋的哦。”
“大哥不会的。”飞飞说,“大哥说无论我怎么崇拜二哥,二哥还是没他帅。”
祖儿笑起来,“所以我说沐阳吃醋了,小孩子听不出来他的话外音。”
飞飞问:“话外音是什么意思?”
祖儿说:“话外音就是话外有话。”
飞飞又问:“话外……有什么话?”
祖儿眉头一拧,“看照片看照片!”年轻妈妈懒得解释。
裴加却惊讶于几岁大的孩子就会做幻灯片。她搂住飞飞,在飞飞的小脸蛋上捏了一把,“飞飞,你才是最厉害的人。我好崇拜你!”
相册上有李沐云的竞赛照、演出照、宣传照和生活照,还有他各类着装的相片——黑西装、白西装、校服装、休闲装,甚至有李沐云戴着蓝色的帽子和口罩的“密封装”。
当裴加的目光锁在“密封装”上时,她听见自己心里“咯噔”的一声。
那帽子那口罩以及帽子和口罩之外的眉眼、身影,让裴加有种熟悉的感觉。
是……他?是的,是他!车上的那个男孩。
怪不得她一直觉得车上的男孩给她一种似曾相似的感觉。
原来……唉,两个身影在她的记忆中重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