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完吴淼跳楼事件以后,小姑有些莫名的看着我,她大大明亮的眼睛里是震惊,有困惑,但更多的是无可奈何,我定定的看着她,不知怎么的感到异常委屈,眼泪在眼眶里打转,就快要淌下来,她温暖的手掌覆上来,裹住了我的左脸颊,在这么温情的举动下,眼泪不自觉的就滑落,滴在她指尖,缓缓地沿着指缝流进她的手掌,她的掌心,有没有感受到我无力的心情。
“念念,这一点也不怪你”她的默默擦掉我的眼泪“这件事,谁也怪不得”
“姐~姐~,别哭~”洋娃娃似的妹妹蹒跚着走到我跟前,一字一顿,口齿不清的说出这几个字,小手拉上我的手
“姐姐,没事”我冲着她勉强扬起一个笑脸,她似乎感觉到我并不是真的开心,水汪汪的大眼睛定定的看着我,小嘴抿的紧紧的
张姨,你带melvin和anne去房间吧,他们到时间睡觉了”小姑拉过anne的手
“mommy”anne看起来很委屈,撅着小嘴
“goodgirl,bewithyourbother”小姑把anne牵给melvin,张姨便带着他们上楼去了。
“小念,吴杨怎么样了,你这几天都陪着他”爸爸问道
“他”我想起今天发生的种种,二姨与扬爸对质的场景浮现眼前,他们愤怒的神情,相互恶毒相向的话语,那个温文尔雅的二姨,在吴淼死后,忽的变成了一个泼辣专横的女人,自动自觉的学会了如何对人恶言相向,人一旦被突发的事件打的支离破碎,就失去了最初的样子,失了最初的心智,于是一切都变得不再重要,除了为缓和或弥补那突发的不幸做出行动,而这些看上去能让他们释怀或心感慰藉的行动,却往往最是伤人,那些被伤的人,往往是自己或是我们最亲近的人。不自觉的,我便想到自己,我会不会在发生类似事情的时候,变成我讨厌的样子。
“他不好,本来挺好的,可是后来不好了,他不好,一点也没好起来”我不自觉的说出这些话来,这些我也不知道是什么意思的话。
“你说什么呢,他休养的怎么样了,到底是好了还是没好”爸爸莫名其妙的追问道,其他人也是一头雾水
“也许他身体看起来是好了,但是心里怕是好不了了,心里不好,身体怎么又会好呢”我继续恍恍惚惚的说着,目光呆滞,脑子里吴杨憔悴的面容浮起来,眼神不像以往那样稳重坚定,而是充满了害怕与迷茫,像是对着我求助,突然间,我仿佛被人狠狠的揪了一下心脏,于是血管破了,血腥的味道在我胸腔里翻涌,这种臆想而又真实的疼痛感出乎我意料,它变成眼泪,夺眶而出。
“念念,你怎么了!!”随着我不断留下的眼泪,我看见模糊的小姑,朝我伸出怀抱“你不要吓我,念念”小姑抱着我,我在她肩头,突然间无声的泪流变成嚎啕大哭,也许这就是我安心的释放。
爸爸,妈妈似乎被吓到了,呆呆的看着被小姑抱着的我,李思也惊慌失措,捧着抽纸蹲在小姑身后,不停的把纸抽出来,想要递给我。我突然想到,我长到17岁以来,没有一次像现在这样狼狈,没有一次哭成这个样子,我现在一定丑极了,他们眼里的我不是这个样子的,他们眼里的我是那样淡然,带着点小任性。现在,他们一定被我吓到了,我也被自己吓到了!
这份嚎啕大哭一点也没有停的意思,就让我这样好好哭一哭吧,不去想任何事情。
第二天上午,我带着红肿的双眼下楼的时候,客厅里已经满满都是人了,爸爸妈妈,小姑,张姨,还有李思,他们脸上的神情是满满的担心,我突然才发现,他们有多么在乎我。我走下最后一阶台阶,张姨迎上来扶住我。“小念,怎么样了,你看你眼睛肿成这样”
“没事,张姨,我好多了”我勉强给她一个微笑,意外的是,这么一个小小的表情,竟扯得我脸颊生疼,哭了一夜的后遗症还真是严重,我揉了揉脸,才发现皮肤干燥的吓人。
“念念,快点吃早餐吧”小姑拉着我走向餐厅,上午的阳光透过窗子,撒在餐桌上,餐桌上放着牛奶和三明治,装了牛奶的玻璃杯,撒上了丝丝阳光,显得的晶莹剔透。我在餐桌旁坐下,开始享用早餐,小姑坐在我对面,一脸温情的看着我。
“小姑,你们吃了么”我转过头看看客厅里的其他人问道
“吃过啦,我们早就起来了,想着你昨晚的样子就心疼,睡不着”小姑看着我“你爸妈她们也是一样”
“我没事啦,昨晚也不知怎么的”我嚼着三明治,抬头灌下一口牛奶,不敢看小姑的眼睛
“你呀,瞒谁也不要瞒我”小姑用手指点了点我的额头“你肯定有事,说给我听听”
我回头看看客厅,爸爸他们都还在,各自忙着自己的事情
“小姑,我只跟你说,我不想让爸爸他们难做”我放下牛奶杯,抬起头看着我面前的小姑“其实昨天二姨去过吴杨病房,起了争执……”
我把昨天那场令我恐惧的争吵,一字一句的说给小姑听,跟她说吴杨,那个让我对家人以外的人,第一次感受到如此心疼的男孩子,小姑静静的听着,不时握住我的手,安抚我的情绪。
“你二姨她作出这样的行为也情有可原,你不要怪她”小姑顿了一下“我回来也该去看看她了,这件事对她的打击太大了,过几天又是小淼的生日,哎,想想就为她心疼”
“小姑,我和你一起去看二姨吧”我红肿的眼睛,看着桌面
“你要去?”小姑握着我的手紧了些,半晌,舒了口气似得“也好,带上Melvin和Anne一起,兴许她情绪能好些”
我回头看看客厅,客厅里只剩下爸爸,坐在沙发里翻着报纸,眉头微微皱在一起,不知道是不是听见了我们谈话的内容,我总觉的,在这件事情上,最难做的、心情最复杂的还是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