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色的莲花一如它四季不凋的名声,常年不变,美艳得湖水和它都是同样的蓝色,幽艳,妖异。
常有有名的士子借些贬低秦庸,称如此娇艳的蓝色莲花,让秦庸这种只知道杀人的莽夫圈养起来纯粹是一种浪费。
只是被圈养的蓝色莲花自无敌王府建起那天,便在王府中自由生长,保持着四季不凋的美名。
有名士曾言,莲花,‘濯清涟而不妖’,但,无敌王府的蓝色莲花却妖异的可怕,甚至将淤泥都染成了蓝色,邪异得霸道。
琉璃舍阁外的亭台小筑之中,高起低回的琴音飘得很远,节奏高亢,可其中的悲意也不言而喻。
四季不凋的蓝色莲花也不由的落下花瓣,似乎就如囚笼中的重明鸟,每日望着天空泣下血泪一样。
秦武停下弹奏,余音久久不停,一身白衣,手提酒壶,坐于亭栏之上的左慈,看着凋落下的蓝莲花瓣,道:“小王爷,如果你每天来这里弹上一曲的话,这些被称做四季不凋的蓝色妖莲,没准全部都要变秃头。”
秦武只是闭着眼笑了笑,没理会左慈的怪异夸奖,只是自顾自的说道:“左叔,你能带我去湖中心看看吗?”
“没问题!”左慈说完,抄起坐在轮椅上的秦武,招呼他抓好以后,左慈踏波而行,如微风徐过一般便到了湖中心。
秦武依附在左慈的怀中,紧紧的盯着脚下的黑色湖水,无头无尾的说道:“好美!”
“美什么美!黑乎乎的,这万莲池里妖媚的蓝莲花最对我味口,有个性,长得和一般莲花不一样。”左慈饮下一口手中的酒,看都不看脚下黑乎乎的湖水。
“看习惯了蓝莲花,偶尔也想看看养它的黑湖水,就像你看习惯了白莲花,觉得蓝莲花漂亮一样。”秦武说道。
“听说秦庸在这湖中心养了一只神兽,这事情是真的吗?”
“这你就得去问王爷了,不过这个传闻应该是假的,你知道神兽是与仙齐名的东西,据我所知,王爷应该还没有强大到能养一位仙。不过,万事皆有可能……”
“万事皆有可能?不知道我这身烂病算不算在‘万事’之列。”
“好了,你今年才十八岁,年轻人要多点希望,说了‘万事’他就是万事。”左慈说着便把手中的酒壶递给了秦武。
因为养铁爪鹰的事,秦文把秦武暴揍了一顿之后,便没有再追究其他的东西。
她似乎有事一样,急匆匆就要往外走,还拉上了两百无敌铁甲骑兵,赶了那么长时间的路,休都不休息一下。
事后秦武才知道,原来秦文拉上两百骑甲骑兵是去拆迎春楼的。而无敌王城里,凡是那天参加宴会的人都被秦文拉出来狂扁了一顿,王城城主的儿子被打得最惨。
王城里的老百姓见秦文回王府,直呼王城的青天又回来了。
只是他们不知道,秦文这个‘青天’回来没几天就又走了,就也是秦武敢喝酒的原因。
“左叔,你能带我去马场练骑马吗?”
“你怎么突然会有这个想法,不过不是不可以,只是你的身体……”
“没事的,我自己的身体我自己知道,我想趁着现在身体还好,体验下纵马河山的感觉,不然我怕时间一长,再没有机会了。”
左慈重重的叹了口气,没再劝阻秦武。
两人赶往马场的同时,秦庸书房之中,秦庸端坐在案桌之后,在案桌前站着个全身黑衣的人,如果不仔细看的话,根本不能发现那里站着一个人。
“你继续保护小王爷,有什么情况向我汇报。”秦庸挥退了黑衣人,只见那人走进了书房的一处阴影之处便消灭不见,门窗都未开启,但秦庸知道,那个黑衣人已经走了。
秦庸摩挲着满是胡茬的下巴,暗自嘀咕道:“去马场骑马……由他去吧,不过……”他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眼前突然一亮。
……
秦武与左慈两人来到马场,南蛮无敌铁甲骑正有数百在骑场中操练,喝令声震天,气血旺盛。见坐轮椅的秦武,领兵的校尉停下操,一众兵甲翻身下马,对着秦武单膝跪,行军中礼,道:“参见小王爷!愿小王爷福寿无疆!”
秦武虚压下手,道:“大家都是王府中军中悍儿,行此大礼太过折煞我,我只是来练练骑术,众将不必在意我,继续操练就是,我有左将军陪着就行了。”
那校尉见秦武已下令继续操练,军中悍儿最重军令,虽然秦武无法修练,可谓真正的手无缚鸡之力,但秦庸对他们极好,秦武身虽残,但仍然时常游历军中,慰问军中将士,军中众将也喜欢这位平易近人的小王爷,对他所患的怪病,南蛮军中除了同情,也暗恨老天捉弄这么一位好少年。
慰问完骑场中操练的将士,左慈推着秦武便往马廐的方向而去,马廐之中圈养着南蛮之地的彪骑三万,除了在外驻扎的两万无敌铁骑,其余悍马皆在此处。
“这南蛮彪骑可是我们南蛮特有的宝马,狂野难驯,也只有我们王府的铁骑男儿能够驾驭得了,只是这马有个毛病,一生只认一个主人,恐怕你今天选出一匹能让你骑的马都困难。”左慈向秦武介绍道。
秦武点了点头,继续看着马廐中威武的南蛮神骏,每匹马眼中的傲气都掩盖不住,想来,即便是神兽站在它们面前,他们一样的不可一视。但,秦武注意到,马廐中有一个头发斑白,弯腰驼背的老头,他每路过一匹宝马,为它们梳理皮毛时,它们眼中的傲气都消灭不见,有的只是亲昵与享受。
秦武不由得对左慈好奇的问道:“这人是谁,我从未在王府中见过他,可我看这些南蛮宝马尽皆是些不可一世的傲兽,你也说了,此马一生只认一个主人,可是这些马为何对他这样亲昵。”
左慈顺着秦武所指的方向看去,见是这个老头,于是介绍道:“这人是王府中养马的,照顾王府几万宝马,但从不出马场一步,你自然见不到他,而且相传,这人年轻时是个很厉害的相马师,连桀骜不驯的汗血宝马都曾在他手中变得乖巧,更何况我们南蛮的马。”
秦武点了点头,看向驼背老头的目光更加好奇了,连汗血宝马都能驯服的相马师,如今却在无敌王府中养马。
“看你的样子,一时半会也挑不到一匹愿意让你骑乘的马,不如我叫这人过来,帮你挑挑,要说熟悉这些马的人,除了他们的主人,也只有这个人了。”这三万宝马中,如果真的要选一匹无主的,性子温和的马,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也只有找驼背老头才更简单一点。
左慈将轮椅放在马廐前,嘱咐秦武在这等他之后,他快步走到了驼背老头身边,和他攀谈起来,看样子驼背老头和左慈应该十分熟悉,只是两人聊天的时候都是比手划脚的,秦武可记得左慈说话没有这个习惯。
最后,秦武看着左慈苦笑着把自已腰间的酒葫芦递给了驼背老头,带着他,并肩走了过来。
“这位老人家,麻烦你了。”秦武做为王府的小王爷,一些该有的礼节他还是必须要学的。
只是,那驼背老头并没有立刻回话,而是疑惑的看向了左慈,左慈对着他比手划脚了一番之后,这才转头对秦武解释道:“他是个聋哑人。”
秦武这才反应过来,怪不得左慈和他说话的时候要比手划脚的,原来是因为驼背老头是个聋哑人,而驼背老头看了左慈的比划,对着秦武露出他的黄牙笑了笑,看不清是点头还是躬身的施了一礼,转身做了个请的手势。
左慈推着秦武,跟着驼背老头走过长长的马廐,骑场上奔驰的宝马扬起的黄尘直冲天上,难怪有人常说南蛮与北凉两地,睡梦之中都能听到马蹄踏铁的声音。
跟着驼背老头走过马廐,在拐角处的黄土墙上挂着一块黑帘布,这还是秦武眼神好的原因,因为黑帘布上附着着满满一层黄土,只能依稀看清那是块黑色的布,秦武也奇怪,按说王府里不该出现土墙这种东西,看到这黑帘布,这黄土墙是怎么来的也就不言而喻了。
驼背老头见秦武看见这些黄土附着的帘布,有些迟疑,在他想来,小王爷住惯了锦衣玉食,对这脏乱的黄土可能有些忌惮,于是他扬起大手,对着帘布就是一阵乱扑腾,黄土飞起。
那家伙,千写万马也没有这等阵仗,秦武与左慈两人被剌激得直咳嗽。
等尘埃落定之后,只见三个小黄人出现在他们原来的位置,而满身是黄土的驼背老头正笑容满面的看着两人,秦武怀疑,他那一口黄牙是不是因为常年呆在马场里的原因。
两人看着憨厚的驼背老头,再齐齐对视了一眼,看着对方狼狈的浑身黄土,大笑起来,直笑得肚肠酸疼都止不下来,驼背老头看着两人傻笑,不知两人笑些什么,只好张开黄牙,附和着两人,无声的大笑。
还是见三人浑身是黄土,等下秦武还得练习骑术,只能荡起真气,挥落了三人身上的黄土。
在驼背老人的领头下,两人掀起帘布,走了进去,始一进入,一股剌鼻的独特马汗味袭入秦武的鼻孔之中。
黑帘布后面是个大院子,院子中有个大马圈,马圈中混养着很多皮毛黝黑的南蛮宝马,驼背老人向着左慈打了几个手势,推开马圈门栏便走了进去。
“他说这里面的都是无主的马儿,他让你在其中挑一匹。”左慈推着秦武走进了马圈,马圈之中的马在两人进入之后,显得有些狂燥不安,这时,驼背老头从脖上拿出一只哨子,使劲一吹,燥动不安的马儿都安静了下来。
驼背老头让秦武在这些马儿中挑选和自己有缘的马,秦武让左慈推着自己在马圈中游走,看上的马儿他便伸手去摸摸,只是所有的马儿都在第一时间躲开,有驼背老头在,他也不怕马儿会踢狂脚伤了他,只是马圈中的马似乎都很抗拒他。
几乎把马圈中的马都认了一遍,可是却没有一匹愿意认秦武为主,就在秦武有了打道回府的心思之后,他突然看见在马圈一只角落上,有一匹特别的马跪伏在地,刚才被其他的马儿遮挡了视线,没有看见。
不过,这马真的称不上马,稍微眼拙一些的人不注意便会把它看做一头脖颈略长的猪。
跪伏的胖马,头伸在马槽之中,从秦武看到它的第一眼开始,直到现在,都没看见它的嘴离开过。
秦武摸摸它的马背,没有和其他马一样,有棱有角,但起来却很舒服,只是左慈看着这匹马,脸上露出了无奈之色,随后,附在秦武耳边,小声道:“你可不能选这匹马,这马刚捉来时不是这个样子,那时灵性十足,谁都可以骑到它的背上,甚至能明人言,可是无论马鞭抽得如何的响,只是那速度可没人敢恭维,原以为是没找到主人,但无论换多少人来都是同样的结果,更可气的是它看见食便走不动路,以前有人曾经想把它放归山野,可是死活赶不出圈,甚至还踢伤了一位校尉,那校尉一气之下就要杀了这马,但被老马拦了下来。”
老马便是驼背老头,他不识字,又是个聋哑人,没人知道他的名字,见他喜欢马,最后干脆叫他老马。
秦武看着这匹如猪般的马,摸着它舒服的马背,秦武笑了笑,道:“他愿让我骑乘,我便有办法让他跑起来。”
看着贪吃的胖马,秦武吩咐驼背老马拿些新鲜的牧草来,左慈不知道秦武要新鲜的牧草干嘛,要想马儿雄壮,上得沙场不见惊慌,那必须得喂干草。
没多少时间,驼背老马便拿了捆新鲜的牧草,因为战马得吃干草,所以在王府中贮备最多的便是新鲜牧草。
秦武抽出几根新鲜的牧草,拿在胖马鼻间一晃,还在嚼着干草的胖马儿突然不动了,只有鼻头耸动,像是在嗅什么东西,然后突然看向秦武手中的牧草,眼睛大亮,伸出它的大头,亲昵的蹭着秦武。
胖马儿这般做态,即便平时十分喜欢它的老马也觉得脸上烧烫,而秦武则继续诱,惑它道:“怎么样,吃多了枯燥的干草,想不想吃吃这鲜嫩多汁的牧草,这味道可比那些个干草味道好多了。”
胖马儿听秦武这么说,立马点了点头,胖马儿能听得懂人说的话在王府中不算什么稀罕事,有人感叹,如果不是胖马儿又懒又贪吃,没准是匹绝世好马。
见胖马儿上当,秦武诓哄道:“你想吃也不是不可以,但是你得答应我,你这辈子都只是我的马,我保证你这辈子都少不了这种鲜嫩的牧草。”
这下胖马儿可高兴坏了,马屁股在地上挪了挪,马背凑近秦武,示意他乘上来,秦武在左慈的帮助下乘上了马背。
左慈有些想不通,秦武为什么会选这匹懒惰的胖马儿,如果换做是他,骑乘上这匹马儿都算丢脸,还谈什么纵马河山。
将手中的牧草喂给胖马儿,秦武舒服的坐在马背上,胖厚宽敞的马背,即使不用马鞍,也丝毫不会咯人,而且还能坐得稳稳当当,不会骑马的人也能在上乘得安稳。
驼背老马给胖马儿套上缰绳,拍拍马头,为胖马儿终于找到个主人而感到高兴。
秦武骑乘着胖马儿,晃晃悠悠的走出马圈,直向骑场而去。
到了骑场之上,数百南蛮铁骑看着晃悠而来的胖马儿,暗自憋着笑,不知是哪个不信邪的人又拉出这匹懒马。
等一众将士看清身躯庞大的胖马儿之上,端坐的正是他们的小王爷,众将士可笑不出声来,他们可知道,选马可是一生的事情。
那练兵的校尉骑着跨下大马,到了秦武面前,行了一礼之后,悄声对胖马儿之上的秦武说道:“小王爷,如果你只为了练练马术,过过兴致,不嫌弃的话可以用末将的马,可要选坐骑的话,这胖马儿……”
胖马儿听这话不乐意了,鼻子呼着粗气,庞大的身体气得颤抖,而秦武则只是摆了摆手,对着校尉笑道:“将军好意我心领了,这匹胖马儿挺好的,我感觉骑在它背上很舒适,不如我俩赛一场,刚得的新马,想试试!”
校尉本想拒绝,但一想,没准他赢了之后小王爷便会回转心思,放弃了这匹马,于是他点了点头,应承下了赛马。
秦武见他答应,他拍拍校尉的肩膀,打趣道:“将军可得让让我,我这胖马儿怕是跑不过你的高头大马,所幸我是头一次骑马,输了也没人会笑话。
我看这骑场一圈约莫有一里地,不如我们就以一圈定胜负,怎么样?”
骑场中的数百铁骑听说小王爷居然要和自家校尉赛马,再看骑场外站着的左慈,这胖马儿什么脾气秉性他应该告诉了小王爷,但小王爷还是要赛马,真不知道小王爷肚肠中哪根虫闹腾了。
左慈也纳闷了,这赛马输了的话,秦武在这王府中可要成为军中笑谈了,可反观秦武,此刻坐在胖马儿背上,意气风发的样子,左慈不忍心的叹了口气。
骑场中的数百铁骑也腾出了地方供两人比试,而左慈做为军阶最高的人,自然成为了那个决定胜负的人,这也是左慈自己提出来了,他脑中正准备一番说辞,以防秦武输了之后不算太丢脸面。
那校尉和秦武定好始点之后,向秦武施了一礼之后,便一语不发,他当时脑中一热,竟没想到秦武脸面的问题,这下他心中可为难起来。
秦武也不看其他人,只是爱抚着跨下的胖马儿,左慈已经摇下了手中的小旗,示意两人可以开始,但只有校尉的马冲了出去,胖马儿只是慢悠的走在骑场里。
校尉已经跑了半圈,可回头看去,胖马儿还在始点,他想勒马缓行,但跨下大马已经撒开了欢,根本不管他勒紧的缰绳。
就在众人以为秦武败局已定时,只见秦武附嘴在胖马儿耳边说了什么,胖马儿竟突然雄纠起来,迈开马蹄在骑场里狂奔,庞大的马身压得骑场内如雷炸响,惊得数百马儿腾起,校尉的大马也吓得速度一缓。
随后,只见胖马儿如风般掠过校尉身边,待一众将士安抚下自家的马儿,胖马儿已经气喘吁吁的站在始点,转过大头向秦武邀功。
其他人没有看清楚什么情况,但左慈可是看得一清二楚,见秦武向自己点头,左慈宣布道:“秦武胜!”
而这时,校尉还在原来的那个地方,骑场外的驼背老马丝毫不掩饰自己脸上的欣喜,秦武心中也十分高兴,大喊道:“老马!拿草来!”
ps:(如果晚上时间来得及,可能还有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