翌日一早,江贵妃到底是等不及,才五更天将歇,便差了醴泉宫总管王公公亲自去了将军府。
洗梧苑内,天还未亮,江梨正坐在梨树下的石桌边休息,神态悠然,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身后的梨树上靠着一杆银枪,枪尖上的红缨在晨风的吹拂下微微飘扬。
毕澜走出小阁楼,看见的就是这么一副潇洒的画面:长枪静静立在一旁,红缨微晃,小姐倚着石桌,一头青丝高高束作马尾,并没有穿外衫,一手撑着后脑勺,修长的腿随意的搭在一边的石凳上,不时晃动一下,很是惬意。
“小姐,您怎么起这么早?”
江梨听是毕澜的声音,回头微笑道:“是毕澜啊,你也挺早的。我习惯了,起来活动活动,一会儿困了再上去睡个回笼觉。”说罢狡黠的眨了眨眼睛。
毕澜一看那杆枪,通体透着银光,煞是漂亮,不由开口赞道:“小姐的枪,很是不凡,不知是何来历?”
江梨淡淡一笑,“好是好,耍起来倒是称手,只是什么来历我也不清楚,是父亲去年春节送给我的。想必只是不俗,并没什么大的来历。”
看见毕澜手中提着一把青光剑,不由出声问道:“你是出来练剑?”
“嗯,奴婢学艺不精,只是随便练练。”说着不好意思的低了头。
不肯自己叫她姐姐,明明功夫不错却又说自己学艺不精,江梨暗叹,真是个固执又谦虚的姑娘。
好久不曾摸剑,倒是有些手痒了。江梨不由得跃跃欲试,“既然你说自己学艺不精,正好我也只通一二,既是半斤八两,不若咱俩一起练练?我觉得于练剑一道,好像两人相互喂招才能进步快些,你说对不对?”
毕澜一听自家小姐要和自己切磋,下意识就要拒绝,可看着小姐那闪着亮光的眼神,拒绝的话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口了。“还请小姐手下留情。”
见毕澜答应的痛快,江梨愉快的调转目光四处搜寻,终于在梨树后的花圃旁寻到一根不长不短的竹竿,走过去拾起握在手中。比划了一下,比自己的银枪要短许多,可又比毕澜的剑要长上一些。倒还凑合。
毕澜一脸吃惊,“小姐,这??????您用我的剑吧?”
江梨摆了摆手,“武器不讲好坏,只管称手就是,剑随心动,剑在你手,也在心中。”
毕澜想了想,如醍醐灌顶,一个笑容就这样在清晨中晕开了,“小姐说的极是!毕澜受教了。”江梨哈哈一笑,随手挽了个剑花,“我不过就是纸上谈兵罢了,真动起手来,你可得留神让着几分。”说罢抬剑一指。
毕澜见小姐起势沉稳大气,只怕刚刚让自己让着些的话也只是谦虚罢了,一时不敢轻敌,抽出佩剑便迎了上去。
见毕澜主动迎了上来,江梨已是迫不及待,一出招便是‘梨压海棠’,毕澜见小姐来势汹汹,更是不敢掉以轻心,只得使出‘春风化雨’相抗。
人未动,剑先出,明明是比较和煦的招式,毕澜使出来却有一股凌厉之感,剑锋扫过,顿觉寒气扑面。
江梨一个侧身避过,看那剑法如此老辣,想来确实是从小研习才能有这般气势。眼中顿时兴味越浓,一个旋身使出一招‘青龙出海’,招式行云流水,衣袂翻飞,三千青丝飞扬而起。
毕澜见状,暗叹一声“好剑法”,急急转手使出一招‘白虹贯日’。剑竹相碰,发出一声清脆的响声,两人错身而过,眼中皆是兴奋。
“看来,你刚才所谓的学艺不精,实在是谦虚之词。抑或只是诳我罢?”江梨目带嗔怨。
“小姐不也说自己只通一二么,彼此彼此。”毕澜抬首微微一笑。
话音才落,便双双同时出招。此时晨星寂寥,天已灰蒙将亮。
离乔出了小阁楼便要往厨房去,听见院中有声响,忙跑了过去。待跑近一看,只见两个人影正战在一处,胶着来往,难舍难分,衣袂翻飞,袖风猎猎,两人所战之处,附近枝上梨花在剑风的压迫下纷飞而下,真真是美的紧。
离乔不由得看痴了。
只听一声清脆的裂响,两个身影立即分开,各自退到了一边。
离乔这才看清楚刚刚那两个身影原来是小姐和毕澜!
“毕澜果然好剑法,是我技输一筹。”江梨说罢,把手中竹竿扔到一旁石桌上,只见那竹竿尾端已裂成两半。
离乔睁大了眼,仿佛不可置信道:“毕澜姐姐这么厉害?!”在离乔眼中小姐可是习武天才,剑术那更不用说,八岁便能胜过大少爷,小姐的剑术可是将军亲自教授的呢!
毕澜微微一笑,“小姐谦虚了,毕澜可是远远不及。”江梨意外的抬首看着她,连离乔也不解道:“毕澜姐姐此话怎讲?明明小姐的剑??????小姐的竹竿都裂了呀!”
“关键就在这个竹竿,刚刚小姐使的可是‘犁庭扫穴’?”江梨微笑颔首。
“这就对了。”
离乔一脸迷惑,“那又怎样?哎呀,我又不懂,毕澜姐姐你说清楚点嘛!”说着迫不及待的摇了摇毕澜的胳膊。
毕澜慢条斯理道:“这‘犁庭扫穴’,本不是剑招,却是枪法,小姐手中竹竿太短,比不上使枪的威力,此乃其一;其二,剑法并不单是招式,还有剑气,我手中持剑,小姐手中却不是,即使如此,还是小姐赢了。”
只见毕澜展开的衣袖上,赫然一个洞。
离乔看罢,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转身拉了小姐的手,一脸崇拜,“小姐好厉害!比以前厉害多了!这下大少爷该嫉妒死了。”
八岁的时候,一次在练剑法的时候,江梨好胜心起,便央哥哥和自己比试,哥哥拗不过便答应了,结果??????哥哥输的很惨,觉得颇丢面子,从此就再也不肯和自己比试剑法了,任她怎么央求。
江梨想到这,不由淡淡一笑,“或许,你该专门去他面前说。”又转头看着毕澜道:“到底还是我做了弊,以枪术赢了剑法。”
“小姐无需再说,如果不是小姐手下留情,临时换了这一招‘犁庭扫穴’,恐怕奴婢是躲不过‘长河落日’的,只会输得更惨。”
江梨眉毛一挑,“这你都看出来了?”
毕澜微微一笑,“莫非小姐真的以为奴婢是学艺不精么?虽然使不出来,但是见过的。”
江梨这才笑道:“不敢不敢,毕澜剑法自也是卓然的。”
主仆二人还在推诿,只见门口进来一个侍卫,江梨认出那是跟在父亲身旁的龙侍卫,转身跨了两步,待龙侍卫走近才问:“可是有什么事?”
龙侍卫恭敬地弯腰一礼,“回小姐,将军请您过去书房一趟。”
这么早,天才破晓,父亲找自己能有什么事?虽然疑惑,但还是捞起石桌上的外衣匆匆穿上,乖乖跟了龙侍卫前去书房。
一路上并不见什么人,想是太早的缘故,将军府待下人素来宽厚。
后院的守门小厮正打着盹儿,听见脚步声立马精神了起来,一看,是刚刚过去的那个侍卫大哥,并着小姐一道过来了,忙手脚麻利的开了门。
其实江梨远远的就看见了,那小厮前一刻还一副在睡梦中的样子,偏偏下一刻就能龙腾虎跃起来,真是有趣得紧!想笑但又憋住了,只朝那小厮微微一弯嘴角。而那小厮,等小姐走远了都还未能反应过来,呆了一呆才猛然回神,瞬时红透了面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