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带着他们朝球场走去。那条路很长,中间还经过我以前的家,我指给他们看了。但我没有指给他们看天主教学校和礼拜堂。我带他们经过我以前的学校,穿过了那些拾荒者出没的房子。天主教徒都住在那儿,那儿死静死静的。虽然有人,不过他们不太看我们,自顾自地忙着自己的事情,踢球啦,玩游戏啦,或者是聊天之类的。如果他们看着我们,可能会问我们为什么会到这儿,在他们的地盘上走来走去。他们也许还会追我们,如果那样子的话,我就会说我们是罗马天主教徒。
我们到了漫游者队的球场,没有人在那里,只有些小孩子在人行道上玩“顶球”游戏。那条人行道可宽了。两个警察在那边站着,也不去赶那些孩子。
球场的大门都锁着。一个人牵着一条狗走过来,那狗很大,看起来很漂亮,骨感十足,有条长长的尾巴。我问:“噢,先生,我们是来看比赛的,可是漫游者队在哪儿?今天有比赛吗?”
“噢,不,孩子,他们今天不在这儿。他们去敦堤打比赛了。”
“哦,这样啊。”
这个时候,丹尼问:“先生,您这条狗是比赛的狗吗?”
“是的。”
“它都在哪儿比赛呢?”
“比赛的地方很远,孩子。”
这个男人牵着狗走开了。我们在后面看着,那条狗走路的时候头还一直往上抬,它的肩膀也是。我们从后面逗它,这条狗可真漂亮啊!
丹尼说,那是条灰狗,是条货真价实的赛狗。赛狗通常都是灰狗,是一种猎犬。在以前住的地方,就有赛狗看,赛狗会在赛道上分个高下。以前外公去看比赛的话就会带上我。可是现在就只有我们三个,于是我们就往码头方向走。这条路很长,而且我们身上只剩下可怜的一点钱,买薯条都不够。于是路上经过薯条店的时候,我们三个只能眼巴巴地看着。一会儿,天开始下雨了,然后越下越大,风也呼呼地吹着。我们都冷得厉害。码头那里有个小棚子可以避雨,于是我们就在那儿等,看着雨什么时候能停。可是雨似乎一点停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越下越起劲。我们就在棚子下,看着雨不停地落下,掉进河里,天地仿佛都被雨水给塞满了。
上了轮渡,我们三个靠着发动机,站在雨棚下,身边还站着很多别的人。靠近发动机的地方很热,而且发动机散发的味道很重,中间还夹着一些让我很讨厌的甜味。这个时候,我就很想站出去呼吸点新鲜空气,可是根本出不去。雨哗哗地下着,前后左右都挤满了人,还有人在抽烟,夹在人群里不透风,空气很不好。丹尼开始有点晕船了,他快要吐了。哦,他已经吐了,呕吐物溅落到旁边一个人的鞋子还有裤子上。那个男人开始骂起来:“你他妈的在做什么!”
丹尼在雨棚外靠了靠,可还是晕得厉害。那个男人开始抖着裤子,想把那些呕吐物弄下来。他那张老脸咆哮着,扭曲得厉害,我以为他会打丹尼的。不过幸好他没动手。不然下船的时候我们会等着他,然后用石头砸他。我们真的会这么做的。
外公的身体每况愈下。比利舅舅从英格兰回来,和外婆他们住在一起。梅姨结婚了,搬到了别的地方。我和马特回家探望外公。我们走了很长一段路去坐巴士,只是为了省点钱。到车站的时候,巴士还没有来,我们就等着。在路上,我们经过一条河沟。以前我们经常去河边玩,这条河沟和那条河比真不算什么,可还是蛮好玩的。大人们在里面钓鱼,一些孩子们也在里面捞鱼,可我们都没见到有什么鱼。后来,我们就经常跑去河沟那儿玩,如果马特不去的话,我就一个人去,有时候帕特也会和我一起。丹尼很少来,他很少离家那么远。
河沟那边还不错,能看到船在船闸下划来划去。别的孩子也会去,甚至还有一些小姑娘。可是去玩可以,但要当心别和其他的孩子起冲突。毕竟,你是去交朋友找乐子的,不是去惹麻烦打架的,况且我也不喜欢打架。所以我就特别小心,随时准备开跑。
河沟里能划小船,带舱房的汽艇和驳船也行。他们横穿了整个苏格兰开过来,顺着河沟开到大陆的另一边去。河沟上的船闸是用来调节水位的。船从上游开过来,驶进船闸里,等船闸里的水位慢慢降低,船也跟着慢慢降下去。当水位降到和下游齐平,船就能稳当地浮在水面,接着闸门打开,船儿们就“呜呜”地开出来,撒欢似的往前开,我也会跟着那声音叫起来。有时候,管船闸的人会让我帮忙摇动把手来控制水的高度。把手是一个硕大的轮子,我得抓着轮子以防它转得太快。这个工作只有大人能做,小孩子一个人是应付不来的。可是这些管船闸的人都不是真正的水手,和爸爸不一样。
如果我在船闸的门上跳来跳去,那些管船闸的家伙就会追我,嘴里还骂道:“嘿,你个小王八蛋。当心别掉下去。”他总是那样说,可是我一次也没有掉下去过。
河沟边长着芦苇,你可以把芦苇从水里拔出来。“啪”地一声把芦苇折断,里面是空心的。以前打仗的时候,那些苏格兰高地士兵会潜在水下,把芦苇杆一头含在嘴里,另一头露出水面。他们就这样在水下换气呼吸,来躲避英军。
从河沟那儿沿着小路向东走,走到头,就能拐上一条马路,沿着马路一直走,就能到火车站。马路边是铁轨,沿着轨道一直走也能到。铁轨边总有人追我们,把我们赶开。仔细听铁轨发出的声音,就能知道火车什么时候开过来。铁轨边长满了灌木丛,我能躲在里面。特别是火车经过的时候,就得好好地躲在那儿。马特说灌木丛里有时候会有狐狸,还会有狼,他们都是从乡下跑过来的。
暑假过后,住在我那个街区的孩子都要坐一台专车去临时学校。除了隔壁左右的邻居,那车上的人我基本上都不认识。一些天主教的小孩儿也在那个地方等车,但他们和我们坐的不是同一辆车。我看见一些和我坐一辆校车的孩子,于是就靠过去挨着他们站着。我还看见两个女孩子,她们在临时学校是和我同班的,可是她们不答理我,我也不答理她们。她们是朱莉·迈克尔和罗娜·布克尔。在学校,人们都喜欢开布克尔的玩笑,他们喊着:“哎哟,腰带布克尔,过来系紧我的腰带扣。”于是她就红了脸。
我们的校车停靠在一些商店后面,还有很多巴士也停在那儿。我看见帕特和丹尼了,他们在车上朝我挥了挥手。有时候校车不太准时,于是一些孩子就说要回家,然后他们就真的回去了。可不一会儿,校车就来了。每次我都等到最后。这个时候,家里是没人的,我有大门钥匙,可是我不喜欢自己一个人在家。爸爸在一个工厂里找到一份新工作,工厂离家特别远。他每次都要先坐火车再转汽车去上班,下班了就先坐汽车再转火车回家。
在学校,每个人都有学校食堂的饭票。学校的食堂是相当不错的,它在一幢单独的房子里,食堂那些人才不会去管你吃一份还是吃两份。在那儿,你可以吃到牛肉派,还有其他的一些,比如土豆泥和卷心菜,味道都好极了。哦,对了,你还可以吃到香肠派,用面饼加香肠做的。不过有时候香肠派烤煳了,你也只能那么吃下去,不过味道还是可以的。一些大孩子领了午餐后,就重新排到队伍里。在等的时候他们就很快地吃完盘子里的食物,然后用手里的空盘子再领一份。早上上课的时候我们坐着听课,可是我的心思却不在课上。我们中午吃什么呢?是牛肉派还是什么呢?瞧,我心里就这么想的。星期三我们没有午餐,只有汤、冰激凌和果冻;星期五我们吃鱼。只有天主教徒才会在星期五的时候吃鱼,一个孩子这么告诉我。可为什么我们也得这样呢?真弄不明白。
在这个学校我过得不太好,我是这么觉得的。我一个男孩子也不认识,也没什么朋友。为什么我不能去以前的学校呢?在那儿,大伙儿都挺喜欢我的。可为什么在这里,这些家伙都对我不冷不热的呢?在以前的学校,我总是拿主意的那一个--嘿,我们去公园跳墙吧。如果有女孩子,而且是晚上,我们就开始讲故事,那可有意思了。在昏暗的灯光下,坐在台阶上,讲一些恐怖惊悚的东西。如果有孩子吓得要回家,大伙就一起吓唬他说鬼会来抓他,或者说怪人在前面等着他。女孩们都挺喜欢这样子的,男孩子也是。可在这儿,在新学校,我根本就不算什么。我打架不厉害。那些男孩们用眼神瞟了瞟我,就觉得他们打架比我厉害,可是,他们又没有看过我打架。没有看过我打架,他们怎么知道他们比我厉害呢?
就算我是班上打架最厉害的人又怎么样呢?我根本没有对手。如果没有对手的话,别人怎么知道我打架厉害呢?好吧,也许我可以告诉他们说:“噢,说到打架,我可不是盖的。”可是他们听了,一定会笑话我或是揍我。
有一天,天气特别冷,地上都开始结冰了。我们等车等了好久,差不多有几个世纪了,边等还边跺脚,好让自己暖和点。一些孩子在拐角的地方站着,往外看车来了没有;另一些男孩子就开始扔东西找乐子。我不认识他们。这时候,有东西打到我了。是什么?看起来是一块脏兮兮的像蹄子似的东西,就像一块破毛巾一样团在一起,还毛茸茸的。那些孩子们装作没看到。他们是觉得我蠢吗?动手的话,他们很快就会发现我打架很厉害。他们继续丢着东西,其中一块打到我身边的一个孩子,他叫约翰·戴维斯。他把东西从身上拍掉,然后开始看是谁扔的。
扔东西的孩子也瞧着他。约翰·戴维斯看到了那个孩子,表情开始变得严肃起来,然后他就直直地盯着那个孩子。他又拍了拍自己的外套,那个孩子干脆走远了些。这个时候,我忽然觉得,那孩子挺怕约翰·戴维斯的。怎么会呢?约翰·戴维斯从来不动手,只是看着你,然后别的孩子都清楚了--哦,当心,是他,咱们最好离他远点。他戴了一条印有漫游者标志的领带。于是我问他,他是不是漫游者队的球迷?他说是。于是我就继续和他聊天,直到巴士来了。上车后,我坐在他旁边。他和我不在一个学校。每次我们都下车了,他还有其他的一些男生女生还会继续在车上坐着。
如果你和他说什么,而他不回应你,只是盯着你看的时候,你就得当心了,最好离他远远的别去惹他。有时候我会想如果他发火的话,会是什么样的情景。别的孩子也会看着他,不过很快他们就会把头扭开看别的地方。
他没什么朋友。一天下午放学后,我和他一起回家。他妈妈开了门,让我也进了屋子。他的妈妈不爱说话,只是笑。屋子里到处都是关于漫游者队的东西,甚至客厅里都是。屋里的窗帘和地毯全部是蓝色和橘色的,所有的画也是。其中,有几幅是比利王和王后骑在马上的画。妈妈从来不让比利王的画挂在我家的墙壁上,她喜欢王后,所以王后的画倒是挂了不少。最大的一副挂在客厅里。画里,王后和公爵身披勋带,穿着军服。爸爸会在家里挂上拉比·伯恩斯的画,他可喜欢他了,总是哼哼着:“哦,我的爱人哪,你就像那红玫瑰。”
约翰·戴维斯有个哥哥,看起来就像个大人。我只有在他进门或者出门的时候能看到他,而且他也不会和我打招呼。他也不和约翰说话。我看着他从我身边走过去。他们两个人住一个卧室,卧室里也到处都是漫游者队的东西。所有球员的照片都挂在墙上,还有球员日历,以及很多很多其他玩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