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 章 (2)
李原有点惊讶:“怎么,本来是老太太自己喝的?”
尤连山说:“是啊,本来是我妈喝,现在想起来,那条狗也算救了我妈一命了。”
李原问:“那,那些牛奶是老太太自己去超市买的?”
尤连山说:“是啊。”
李原想了想:“您知道为什么老太太让那狗喝牛奶吗?”
尤连山摇摇头:“那谁知道,我妈疼起这狗来,比对亲孙子还好呢。”
李原笑笑:“我怎么听您这话说得,好像老太太对亲孙子倒不是太好呢。”
尤连山连忙说:“您可别这么说,好像我对我妈不满意似的。”
李原说:“您又多心了,对了……”
他的话还没说完,外面有人拍门,尤连山开了门,一个稍微年轻一点的人走了进来,他一看见李原就愣了一下:“大哥,这是谁呀?”
尤连山说:“警察,来调查大眼死的那件事的。”
这人嘀咕了一句:“昨天也不来,怎么今天来了。”
李原倒没在意,把警官证也给他看了一下:“市局刑侦队的,我姓李,您怎么称呼?”
这人似乎有些戒备:“尤连海。”
李原一直在仔细打量尤连海,这两兄弟眉宇间有点相像,但尤连山略瘦,且稍微有些驼背,而尤连海却很胖,个子比较矮。他顺口问道:“您是朱老太太的二儿子?”
尤连海点点头,没有说话。
李原心想,这尤家老二倒是够闷的。他换了个话题:“二位现在做什么工作的?”
尤连山说:“我是开出租车的,我二弟是饭店的厨师。”
李原“嗯”了一声,却又有些失望,他其实是希望尤连海多说两句话的,但他并没有表现出来,而是接着往下问问题:“二位这个月3号和4号都做了什么,能说一下吗?”他说完这句话,一转念又加了一句,“例行公事而已,二位别多心。”
尤连山吭哧了一下:“我天天都是早上六点多就起,一直开车开到晚上九点多才回家,回家洗洗就睡了。”
李原看看尤连山:“每天都一样?”
尤连山点点头:“差不多,除非是什么特别的日子,像过年什么的。4号……是出事儿那天吧,一开始也差不多,后来听说这事儿就赶紧过来了。”
李原又看看尤连海:“您呢?”
尤连山插进来:“他还能怎么样,天天在饭馆里做饭呗,也是上班早下……”
李原有点生气,瞪了尤连山一眼:“麻烦让您弟弟自己说。”
尤连山给噎了回去,随即脸涨得通红。李原也没理他,两只眼死死盯着尤连海。尤连海勉强张嘴:“我,我一直在,在饭店,饭店里。”
尤连山赶紧接过来:“我弟弟口吃得厉害……”
李原还是没容他说完:“没关系,这些问题要求本人回答,请你们理解。”
他正说着,里屋一个苍老的声音说:“老大,来人了?”那声音很是虚弱无力,让人听着觉得有点浑身发冷。
尤连山刚“啊”了一声,李原就插进话去了:“老太太,我是市局的警察,来了解点儿情况,您……”
他还没说完,那老太太就说:“那您问吧,我这儿实在是……”
李原连忙说:“您躺着您的,我这儿问得差不多了。”
老太太咳嗽了两声,不再说话了。李原看看尤连山和尤连海:“今天就到这儿吧,老太太要是想起什么来,或者有什么新情况,麻烦尽快跟我们联系。”
李原从楼上下来,他本来对毒死狗的事情并没有太关注,但是今天在朱老太太家看到的情况又使他疑窦丛生。
在回市局的路上,李原接到一个电话,是许莺打来的:“老李,那个小超市的监控看得差不多了,实在没啥太有用的线索,我们只好把觉得可疑的地方全拷回来了。”
李原问:“你们俩从昨天到今天一直在干这个事情?”
许莺的声音很疲惫:“是啊,昨晚连觉都没睡。”
李原说:“那你们俩赶紧回去休息吧。”
许莺“嗯”了一声:“我们把那些录像都放你桌子上了,我们先走了。”
等李原回到局里,桌子上放着一块移动硬盘,底下压着两张纸,一张纸上面写了几个文件名,文件名旁边标着时间段和摄像头编号,旁边还有时间点,提示李原注意。另一张纸画了超市的平面图,上面把摄像头的位置都标了出来编上了号。
李原看了看这些东西,心里倒是挺满意的。他把移动硬盘插到电脑上,按照许莺和聂勇的标记开始一点一点地检查他们认为可疑的地方。
但他看着看着就皱起了眉头,许莺和聂勇显然没有什么目标,而超市的监控录像也只对着收银台拍。所以他们俩找来找去,只把注意力集中在那些戴着帽子、围巾、口罩、手套之类东西的人,但从录像中又无法明确判断这些人是否对架子上的牛奶做了手脚。这样一来,根本也无法判断到底是谁。而根据许莺和聂勇的判断标准,可疑人物一下子出现了几十号人,且不说盘问,光是一一核实这些人的身份都需要很长的时间。
李原想了想,关上了电脑,拔下移动硬盘,靠在椅背上揉了揉自己的眉心。他清楚,许莺和聂勇昨天到今天基本上算是白干了,当然,也不能说是完全白干,但至少这些录像只有在缩小嫌疑人范围到两三个人以内之后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李原正在发愁,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廖有为在那边说:“你在局里吗?在的话来孙局办公室一趟。”
李原跑上了楼,进了孙宝奎的办公室,廖有为和曾宪锋一脸严肃地坐在那里,让李原觉得气氛有点不太对头。孙宝奎见他来了,用手一指:“坐吧。”
还没等李原坐稳当,孙宝奎就对廖有为说:“有为,你说说情况吧。”
廖有为说了个“好”,然后转向李原:“我跟老曾今天排查了一下省城和周边地区毒鼠强的流通情况,没发现什么问题。”
李原心想,你吓我这一跳,我还以为出大事儿了呢。廖有为却不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继续说道:“我们也觉得是不是可能遗漏了什么,所以准备明天再复查一遍,但我们想起一件事,觉得有必要提一下。”
李原看了看廖有为,没说什么。廖有为顿了一下才继续说下去:“我跟老曾也反复考虑过,2003年10月份开始,国家就对毒鼠强开始了严格管制,其实相当于禁止生产和市场流通了,现在市面上已经很难买到毒鼠强了。如果说是从黑市或者其它不正规渠道购买的话,这个嫌疑人应该有很明确的目的性,而且应该是个老手了,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很难说这个嫌疑人有这样的特征。所以我跟老曾觉得,这次嫌疑人使用的毒鼠强,有可能是在国家管制之前就流到了嫌疑人手上。
另外,还有一件事,1998年九月份,省城东郊农村发生了一起投毒案,当时是一个叫龙强的职业技术学校食堂发生了集体食物中毒,当场就死了五个人,后来送到医院又死了三个。当时发现,这是一次蓄意投毒的案件,用的毒药就是毒鼠强,但当时怎么也找不到嫌疑人,这个案子就这么成了悬案,到现在也没破。我记得,这个案子之后以及2003年10月份,市局和省厅两次联合成立了专项工作组,调查省城周围地区毒鼠强的流通和使用情况,省厅还向下属各市县公安局派了指导小组,对全省的毒鼠强和其它有毒品的情况进行摸排。这么几次弄下来之后,只有这个案子里出现的毒鼠强的情况没搞清,所以,我和老曾觉得,这次这个案子里的毒鼠强极有可能跟十年前的那个案件有很大关系。”
李原听着听着,开始坐立不安,这个案子当初他也参加侦破了,甚至可以这么说,他是当时破案的主力之一。但让所有人都无法理解的是,这个案子他没能破了,这是他从警以来唯一一个没破的案子。而李原自己心里其实很清楚,他没能破案的原因也简单——当时,他正在跟顾馨蕊闹离婚,完全无法集中精力对付这个案子。等他好不容易恢复之后,已经时过境迁了。虽然他也发现了一些疑点,但最终没能把整个案件串起来,而随着时间的流逝,一些亲历者的记忆也越来越模糊,一些痕迹也逐渐消弭,更加无法破案了。而现在,廖有为的一席话,又把这个让他纠结了十年的案子送到了他的眼前,李原顿时觉得胸口好像有一块大石头一样,压得他无法呼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