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哗哗的大雨四作,如同天上万根银针铺天盖地地往地面拉开帘子,冬风呼呼吹啸,冷雨恣肆,雨柱漫天飞舞。
天渐渐阴沉,狂风大作,整个京师进入冬季以来的第一场暴风雨中。“山雨欲来风满楼”,她撑着一把诗意盎然的绿伞,绿伞上有牡丹花纹,优美,轻快,旋律。她撑着这把优美的绿伞轻盈走在雨中,她知道青松会向她辞行,她知道这是最后一次,因为她很清楚青松回到故里,可能一去就算几载。
雨中他和她有一系列对话,这时天地间依然暴雨不断,狂风不断,不变的是这情感。
“先生,此去江湖路远,仕途又回到原点,这一切似乎残酷了一点。”她温声道。
”公主,此去虽然回到起点,但我并不后悔,我奋斗过,我以我的热血为大明抛洒过,只是我不愿与这股奸恶势力同流合污,我相信天下是有正道,大明正需要正道,唯有正道才能彰显天下民心,社稷的重权应在大明,社稷的利益应在黎民百姓。尽管此去凶多吉少,尽管此去回到原点,尽管此去令乡人嘲讽,尽管此去野蛮之地,但我易青松无愧于大明社稷,无愧于天地良知,我毅然走下去,不后悔。“青松坚定地道。
大雨瓢泼,她和他的心第一次剧烈地碰撞,他和她靠得那么近,她仿佛能读懂他的心,在她心里,青松是天地英雄,无愧于大明社稷。
雨中,她轰烈地道:”先生,万贵妃一旦重病下来,万家的权势也便随之消失,大树倒了,子孙也便倒。终有一天,先生还会回来的,大明社稷需要先生这等奇才治理。“
青松听到这暖心的话,倍感到十分的安慰,青松道:”承蒙公主吉言,臣也相信有这么一天,这人走时运,也不定哪天走背运,恶事做多不是无报,而是时机未到。他万通恶贯满盈,吃喝嫖赌,贪赃枉法,***女,目无纲法,他们一对夫妻简直一对活宝,真难想象这世界上会有这样的夫妻?“
周围暴雨越来越凶猛,她的心丝毫不感到怯惧,她反倒从容地道:”先生,这是他们的路,他们走上的路,他们造的孽,他万通只是靠着她姐姐在宫中得宠,才得以吃香的喝辣的,如果他姐姐哪天有何不测,这万通还能蹦跶几天?他姐姐也不容易,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年龄比皇上大出十几岁,可皇上偏偏钟情于她,皇上自幼孤零,生于乱局之中,从小到大,身边没有亲人,唯有万贞儿。皇上一辈子可谓凄凉,他独爱一人,独宠一人,后宫嫔妃形同虚设,而万贵妃却异常惨忍歹毒,这些年来,我和我哥常在活在万贵妃的阴影里,多少次暗箭,多少次饭菜下毒。这个女人太厉害哦,太可怕,为了自己的利益,不惜伤害一切阻挡她前进的人。先生,蕊心只想说,她万氏是不过一个相貌平平的女子,既没有像杨贵妃一样“回眸一笑百媚生”的容态,而是似“貌雄声巨,类男子”的女人,没有一点温柔性,缺乏女人味,而当今皇上依然对她宠信有加,甚至爱惜了变态的地步,这就是为什么先生遭贬的原因。“
突然,天空一声惊雷响起,电光闪闪,雷声轰隆,这个白天这场暴风雨令人胆战心惊。大雨依然瓢泼,她手一颤抖,手中的雨伞不经滑落,青松迅速将自己的雨伞撑到了她的天空,她头上的天空没有再下雨,她感觉整个世界皆是美好的。
他和她撑着伞,停步在雨中,他和她靠得很近。
这世界奇怪,一个大学问的京官,一个很有胆识的读书人,一个没有任何官职的普通人,居然和大明朝的公主绑在一块,无比亲近,无比投合,这个世界是有爱的。
”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他和她的爱情火花碰撞在这场暴风雨当中,暴风雨来得及,他和她的爱情也是那么轰轰烈烈。
蕊心抬起头,惊奇地发现,青松头上的天空只剩一半,他的肩膀淋湿了。蕊心心疼地道:“松,伞歪了。”
青松抬起头,望了望蕊心,笑眯眯地道:“公主,蕊心,没有歪啊?哪里有啊?”蕊心困惑极了,怎么松的一边肩膀都被淋湿了,“松,伞歪了嘛,你看的你左边肩膀都被淋湿,左边肩膀都被淋湿了,快点再靠近一点嘛。”蕊心说完,靠近青松,紧紧地靠近,青松能听到蕊心的心跳,蕊心轻轻地拿着手帕为青松擦干左边肩膀上的雨水。
青松和蕊心走得那么近,那么近,这个世界是他和她的,这个世界里有爱。
他要走了,他没有留下什么,他留下一些简单话,这些话是承诺,这些成为他和她一辈子的言谈。
”公主,松要走了,公主保重,松一定回来看望公主。“
”先生,一定要多加小心,万通的人肯定不会放过先生,但是这个雨天,锦衣卫是不会动手。先生一路走好,等到了萍实地界,就安全了,那里没有锦衣卫。“
”谢公主,在下记公主的一辈子,公主请珍重。“
”先生,朝政若有变化,我定尽力向我哥举荐先生,先生纵横四海,英雄了得,此等胆识,此等学识,不是天下一般读书人应该有的。“
骤雨依然大作,狂乱的风声吹起叶枝,没有鸟声的冬季,只有有情人的送别,大明朝最伟大的爱情抒写在暴风雨中。
青松捡起地上的绿伞,非常体贴、绅士地将伞递给了蕊心,然后转身念念不舍地离去。
青松流泪了,发觉自己像是爱上一个人,那么深,那么强烈。
蕊心流泪,看着青松离去的背影,那么坚定,那么沧桑,那么轮转千回,蕊心只觉天地间无英雄了。
青松走出了重重宫殿,大雨纷纷,他的伞被吹得摇摇晃晃,他的心被冬风肢解,他的情被雨声舒扬。宫殿外,有一人身穿蓑衣,头戴斗笠,骑着一匹高大的战马,相貌很不寻常。
他看见了这个人,这个人身上只带一把长剑,这个人只痛快地说完一句话。
”先生,请上马,就让我送先生一回。“
青松感到很奇怪。”你是?“
这个人摘下斗笠,道:”先生,我是沈泖啊,听说先生即日离京,特来送行,先生的品质令我佩服。先生如今远离朝廷,远离纷争,未必是一件坏事,差早有一天,先生还会回到京师。“
青松大吃一惊,非常高兴地道:”原来是沈兄,我就知道,沈兄一定会来送我的,沈兄乃顶天立地之男儿,秉性耿直,又怕得罪于人,但从不负于朋友,即便冒着非议的风险,即便有再大的困难。下官没有看错沈兄,这一生能沈兄这样的挚朋死党,此生该有何憾?“
沈泖大喜,道:”先生不要再说吧,上马了,我们离开京师。“
青松又问道:“京师?难道,你也要走?”
沈泖坦率回道:“是的,青松先生,一言难尽啊,我就要离开京师,前往南京任职了,落得一身闲,这万通给我下了调令,我只好欣然前往。”
青松又道:“真是想不到,你我竟落得如此下场,这万通他妈太不是东西,不就是靠他姐姐,我倒要看看他还能在京师威风多久。”
沈泖又道:“如今的朝局,不是你我兄弟能倾心协力,再埋怨也没用,如今大明江山又要陷入乱哄哄的局面,这仗这**党。”
青松又道:“沈兄,既然朝廷容不下咱们,那咱们走吧,不要再留恋这里。”
沈泖痛快地回道:“先生,你知道嘛,这等豪迈,这等气象,犹回到大唐。其实我大明斗来斗去,只怪外战太少了,如今我们落得一身闲了。高适说得好!千里黄云白日曛,北风吹雁雪纷纷,莫愁前路无知己,天下谁人不识君。先生,走吧,走吧。”
话毕,暴风雨大作的天气,一匹快马,这二人坐在快马上,策马向前,马蹄哒哒,悄悄离开了京师。
他们将一路南行,前往不同的站点,等待着他们的将是这两年的归隐期。
一路前行,没有杀手,没有阻挡,万通似乎想过自己的日子,本来想派杀手去的,可是被大雨阻挡几天几夜,想来想去,还是将这封急令给撤了。
故事回到一个起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