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在倾刻间呈倾盆之势地从天空泼了下来,几乎在瞬间,程飞黎全身就已湿透。
可是他不想躲,不想藏,或许如今他能尽情享受的,也只有这滴落的雨滴。
老天爷,有本事,你就让我死在这里吧!
爸妈都劝他放弃那个自己爱到心眼儿里的女子,他怎么可能放得下?
他一直觉得没了她他活得不再像个人,没了她他就像一直活在孤寂的地狱里一样的恐慌,这样的一个女人,他怎么能割舍得下?
妈妈见招数使尽都不管用,一气之下和退职的爸爸去了外地分公司,他不想走,在这里,起码与他的宝贝在同一座城市,他要努力工作,争取早些东山再起再重新把她给夺回来。
可他没想到的是,那人一点儿机会都没给他留,执意要把他给赶出这个地方,三番四次地碰壁,几乎斩断他所有的出路。
匆匆路过的人无不侧头,以同情的眼神看这个帅气的小伙子像是游魂一样,脸色木然地往前挪着脚步。
宁错错咬着自己的手背,一直咬到口腔里满是血腥味也不觉得疼痛,阻拦不及的热泪滚滚而落,所有泪流的痕迹还未落下就被啪啪打在脸上的大雨冲毁。
有人说,想哭的话,到雨中吧,因为那样没人看得见你在哭。
可那张娇俏苍白的小脸上,却能让人清楚地分辨出雨水和泪水。
她跟在程飞黎身后亦步亦趋地走着,本来只看到一个身影她才迫不及待地追上去,却见到他拉着那老板模样的人低声下气地恳求,见到他颓败得弯了背几,见到他满脸无法掩饰的悲伤,见到他把手已经湿透的纸页揉成团愤力地扔在路边……
她亲爱的爱人啊。
曾经意气风发地带着她站上校园最高的地方指天高唱要你嫁给我,曾经无赖似地跟在她身后:“美女我请你吃饭,美女我请你看电影,美女我喜欢你,宝贝儿我想你想得心都疼了……”
心,痛得几乎无法呼吸,压抑得如困兽般的呜咽还未散开,却又淹没在雨声里。
路边还有拿着伞匆匆错身而过的行人,他们有的驻足,有的缓行,有的无关已事,但他们能赐予的,也只是一个同情的眼神。
宁错错不知道自己跟着他到底走了多久,冰凉的身子已经没了感觉,麻木得不像自己的手脚一样,腿软得已经快要支撑不住身体。
从昨天中午到现在未进粒米,风雨中的单薄身子摇摇欲坠,意识已经开始有些迷糊。
双腿一软,眼看就要落地之际,她感觉自己落进了一个同样不带丝毫温度的湿冷怀抱。
她睁着虚弱的眼皮,颤动着眼睫看了头顶上的人,是那张每天被她千百次思念,千百次复习过的脸庞,所有的记忆如被雨水浇灌的春草,迅速地生根发芽,愈长愈大。
这冷得她快要打颤的怀抱,却像是已经等候了千年般的温存。
程飞黎紧紧的拥着她,仿佛要把她揉入自己的骨血般用力。
狂风暴雨汹涌地埋葬着路面上的一切痕迹,这对可怜的情人竭力相拥,珍惜着这一秒钟令人窒息的幸福。
女子终于忍不住声嘶力竭地绝望悲泣,那哭声,充满了很多的寂寞和痛彻心扉的难过。
程飞黎只觉自己的喉,自己的心脏,都像是被人紧紧用绳勒住般,哽得难受。
眼睛像是有人拿着针在一针一针地戳,刺痛地厉害;这个铁骨铮铮的男子汉,同样止不住的咸涩液体落得无声无息……
两人像是在绝望地狱里挣扎的死囚,明知前路尽是黑暗,却也止不住渴望着上天能够怜惜地赐予一线光明。
程飞黎才惊觉过来,抱着身子冰凉的她慌张地往自己公寓跑。
手中人儿的重量愈发轻盈,他紧皱着浓黑的眉,她怎么瘦得这么厉害?
玲珑的身子隐约在透明的湿衣之下若隐若现,此时的程飞黎却没有任何的非分之想,只抖着指尖一粒粒解开她的钮扣,拿来条干净的大毛巾把她裹住,在浴缸放好热水才轻轻地把她放了下去。
天气放晴,晨光里刚刚有一丝清明,宁错错虚弱地睁开眼睛,眨了眨两排蒲扇似的眼睫,微微侧头,便是程飞黎满是青茬的俊脸。
她从被窝里拿出小手,一寸一寸地描绘着他脸上俊逸的轮廓,连睡梦中都紧拧着的英挺眉毛,隐约透着青影的眼睑,抿得紧紧的干涩的薄唇,指尖停在他的薄唇之上,曾经无数次亲吻过她的地方,再也没有那瑰丽的颜色。
她慢慢探出头,把自己的唇印在上面,我亲爱的,你到底吃了多少苦?如果不是她的莽撞,所有的一切都将不会是这样的辛苦,她多少次都在想,如果那个时候她直接死掉,或是两次救她的不是亦南辰,是不是,他们之间,会有另外的一条路?
咸涩疚恨的眼泪如珍珠般从眼角划过……
脸上的凉意让程飞黎迷蒙地睁开眼,好久好久,都不曾这样安稳地睡过了,只因身边有这个熟悉的气息。
对上他笑意满盈的眼睛,宁错错脸颊迅速透红地撇开头,程飞黎呵呵笑着说了句“我的傻姑娘”,一翻身隔着薄被压上她,然后重重地亲吻上她的唇。
两人深情的拥吻,像是干涸数年的荒原般渴望着雨水的浇灌,那浸骨的思念,像大山里的煤矿,一经开采,便涛涛不绝的涌了出来。
程飞黎的大手带着滚滚热流钻进被窝里抚上那诱人的娇躯,宁错错骤时清醒,手忙脚乱地挡开他的唇,不是不想,不是不爱,是真的不敢。她没忘记自己已经是别人的妻子,何况如今的她,哪还有资格拥有他全心的爱,这个男子,值得比她更好的女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