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院子里一瞧,原正云乐了,风渐忆这会正跪在院子当间,手里捧着一本经书,旁边还堆着一摞经书,沉草道长手里拿着一根细木棍,一边走一边围着他转圈。
风渐忆跪着念经,却不断打着哈欠,声音跟蚊子似的。
“大点声。”沉草道长一棍子敲在他屁股上。
“哎呦,师父,你再打,我这屁股就要被打烂了!”风渐忆揉着屁股说道。
“不打能长记性?不打能记住别乱说故事?”沉草道长说着又是一下。
“师父,你又不在家,怎么知道我说故事了?”风渐忆不服气的说道。
“为师问你,昨天你可讲过一个故事,与一位名为逝境的仙子有关?”沉草道长在他身后停住脚步问道。
“师父怎么知道的?”风渐忆一听逝境的名字便脱口而出,谁知再想住口已经晚了,师父的小木棍又敲下来,疼的他一咧嘴,“哎呦!”
“好啊,真是你!”沉草道长照他屁股又来一下。“故事你从哪看的?”
“还不是师父的那些书里……”风渐忆小声说道。
“书都在这,到底哪本?”沉草道长气的胡子乱飞,不信他能找到。
风渐忆翻翻这本,看看那本,突然瞄见原正云站在一旁,“云哥,你醒了?”
“叫你看旁边了?”沉草道长又是一声断喝。
“哦……”风渐忆乖乖的翻经书,师父嘛,凶是凶了点,过一会气消了,他嘴巴甜一点,总能糊弄过去。
沉草道长认出这是山下原家员外的公子原正云,前些日子他制了些线香,原员外来喝茶的时候求过一些,今儿来让公子来恐怕就是为了这香。
“道长万福,”原正云走过去施礼道。
“原家公子,可是昨天上山的?”沉草道长一见他这般恭敬得体顿时眉开眼笑,真是人比人得死,自家徒儿怎么就那么不争气呢?
“是的,家父派我来向道长求一盒线香,昨日上山遇到大雨,就留宿在道长这里,多有打扰了。”
“香早就备好了,你随我来。”
原正云随道长取了香出来,风渐忆还在那跪着,一个劲儿朝他使眼色。
“道长,让风儿起来吧,他已知错,以后肯定不敢胡乱编派神仙故事。”原正云向沉草道长求情道。
沉草道长回头看看风渐忆,只是摇头,“还不快起来?”
“谢师父!”风渐忆放下经书站起来,腿都麻了,摇摇晃晃地走过来,“多谢云哥求情。”
沉草道长叹着气回屋里去了,风渐忆拉着原正云往后山跑,“云哥快点,昨天下了雨,现在正是好时候,再晚些就来不及了。”
原正云跟着风渐忆跑到后山,只见一个瀑布从山上飞泄而下,瀑布下面一个水潭清澈见底。树木掩映,林间鸟语,好不惬意的一个地方。
“云哥,这瀑布平时水量不如雨后,这会看才最好,来晚了就瞧不见了。”风渐忆在一处大石上朝他招招手说道。
“这瀑布从前我怎么没发现?”原正云跳上大石坐在他旁边说道。
“这地方前三年还只是个小泉眼,三年前某天晚上除了些变故,第二天我来一起瞧,居然有了个小瀑布,这故事改天再跟你说。”
“难不成又是你胡乱编派的?”原正云笑道,刚受了罚转身就忘了。
“千万别告诉师父,”风渐忆脱了鞋用脚试了下池水,正是清凉舒爽,于是跳进潭中玩起水来。“云哥快下来,这潭里居然有鱼!”
原正云听说有鱼,脱了鞋和褂子也跳进潭里。
后山两个孩子玩的正高兴,茅屋里沉草道长可一点也高兴不起来。风儿从哪里来,今后要到哪里去,他可比仙子逝境清楚多了。现在感叹天地之间人的无能为力还太早,起码对风儿来说还太早。
原正云和风渐忆从水里出来,趴在石头,旁边几条小鱼等着晒成鱼干。碧水、蓝天,风渐忆望着觉着有些困,眼皮不断打架。
“风儿,再过几日,我就要去往蜀中,跟随师父学习文治武功,恐怕三年五载不会回来了。”原正云说道。
“蜀中,我听师父说过,那地方山高路远,行路艰难,一路上可要小心啊。”风儿揉着眼睛说道。
“我离开的日子,风儿会忘了我吗?”原正云自上岸后一直看着远处,此时发问也只是表面看上去云淡风轻而已。
“当然会,”风渐忆侧身呓语道,“师父早就说过,人心最难揣测恒定,若事事都放在心上徒增烦累,不如事事都忘在脑后。云哥若记得风儿,风儿肯定不忘,忘与不忘,在你,不在我……”
原正云带着线香下山的时候,风渐忆也没醒,抱着他回茅屋的房间出来跟沉草道长告别头也不回的走了。风渐忆醒的时候,太阳都下山了,见自己在房里不见原正云,只道他下山回家去了。
没过几天,原家有人送来个布袋,说是少爷临走前吩咐交给风渐忆。沉草道长只当没瞧见,风渐忆谢过来人打开便往里瞧。布袋里装着一壶两杯,白瓷质地,壶把上刻着风云二字,小巧精致,口袋夹层里加了不少棉絮,护着这套茶具磕碰不受损伤。这东西甚好,以后看雨喝茶就能去远点的地方了。
六年后
山中道长带着徒弟修行也有十几年,岁月流转,近几年来往茅屋的不仅仅是本地的文人雅士,也有远道京城来的大官富贾。一时间,茅屋竟然门庭若市起来。来者如一路之上互有照面,大多点头而过,并不多言。
茅屋就那么大,所有人若全都进来,连站的地方都没有。没有规矩不成方圆,茅屋每日辰时开门,只见三人,来人自行到西屋喝茶,来晚的见大门关了,今天算是白来了,明天请早。
这天一大早,风渐忆辰时准时打开门,就见门外只有三人。这情景可不多见,于是赶紧招呼着三位进来,咣当一声,关了大门。
西屋喝茶,今天这三位虽然是第一次来,恐怕也早就打听过规矩。见炉火上新开的热水呜呜作响,茶桌上备好的茶叶,于是一人提壶,一人填茶,一人端茶,三人围坐一桌品着香茗,倒也觉得世间再好不过是此茶。
“哪位先来?”风渐忆站在门口问道。
三人中,一人年老,一人年轻,一人中年。年老者最晚到,中年者最先到。反倒是年轻者起身,先随风渐忆去了东屋。
风渐忆只觉着今儿真是有些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