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绿的嫩芽在枝桠上微微冒出,好像要争破开那层尖硬的束缚,破蛹而出,展现它初生的活力。天气依然有些寒冷,呼出的暖暖气骤然置身于冰冷的温度中时,顿时成了朦胧的雾。模糊的,白茫茫的,令人愈发看不清。看着那滴滴微小的水蒸气慢慢降落,仿佛肌肤上的每个小孔都打开了,满情盛载地容纳了它们的回归。溪荷站在她身后,将手中的貂裘披风为她披上,无微不至的关怀,融了这夜里突如而来的冷,“小姐,夜冷,还是回去吧?”
这刚从大牢里出来回宫,小姐就一直候在这凉亭内。湖中泛起的涟漪在月光下,熠熠发光。她陪着她,站了许久,一直见她没有想回屋的意思。她明白,宫里这些不安的日子,不管谁遇了,都无法安心,更别提今天之内这一波三折。她心里也纳闷,小姐总遇到这些事,可身为婢女,她除了安慰,并不好多言。
“没事,溪荷,本宫想把你先送出宫。这里恐怕再也容不下你了。”唐绮落讷讷地说道,秋目一直盯着微波粼粼的湖面,眸中平静止水,却无法掩藏心里那波涛汹涌,她开始无法确定,能否明哲保身。如果一旦连自己都保不了,她也不想连累溪荷。“本宫希望你,出了宫,能找到好去处,在那儿等本宫出宫了与你相聚。”
“不,不,小姐,溪荷不走!”溪荷听到这话,也来不及思考,咚然跪地,直叩地求道,“溪荷生死都要跟小姐在一起,溪荷知道小姐是担心奴婢安慰,但是奴婢不怕,奴婢——”
“不行。溪荷,如果你还当我是你小姐,就走。留在这里,只会多一分危险,这样会让我很为难。如果皇太后拿你来威胁我呢?”她拧紧了眉峰,双唇微抿,这些话是她多百般不愿说出口的啊。可为了让溪荷走,她不得不落下狠话,“溪荷,这后宫呆不得,而且,你先出宫找好地方,等我来找你,这不更好吗?难道你不相信杜帆跟齐恒保护我的能力?”
“这——”溪荷禁不住淌下泪,泪泉汪汪的瞅着唐绮落,瘪着小嘴,几近哭出声,好一会,她看着唐绮落眼里的坚持,知道是势在必行的,才无奈的点了点头。“是——但是,小姐,你要答应我,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没有溪荷在你身边,小姐一定要好好的!溪荷会一直等你,一直!”
“好。”听见她的话,唐绮落动容得几近也流下泪。那红了的双眼,一直执拗着不愿淌泪,今晚听到墨傲川跟皇太后的话,她已经彻底明白了这其中的危险性,这后宫能不留就不留,否则,哪天身首异处她也指不定。这后宫,要有一场血雨腥风了吧。
执起衣袖口,她轻拭了眼角的湿润,顿而才正辞道,“杜帆,齐恒。”
“在。”他们二人一听命令,立即从暗处里嗖然现身。刚才的对话,他们早已听到,所以也不需要唐绮落再吩咐什么,他们就知道要这么做,“落妃娘娘可放心,臣会妥当安排好溪荷姑娘的去处,绝对不让娘娘忧心。”
“准备多些盘缠,派多几个人保护她。”她嘱咐道,挥挥手,示意杜帆将她带下去。
忽然,话音才落,溪荷又重重地额头叩地,声音隐忍着哽咽道,“小姐,溪荷走了,您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不要挂念奴婢。小姐切勿忘了,您答应奴婢的,要尽快来跟奴婢相聚。”说着,她泪眼朦胧地看着唐绮落,泪水滴溅在大理石的地面上。
“嗯。”唐绮落默默地应着,转过身,听着后面那一步一停顿,泪水终于顺着脸颊,滚烫的印证着这刻的离别。皇太后是不可能放过她的,不管最后墨傲川怎么处置,她都明白,她完全没有把握保存到最后。自古来,宫廷政治纠纷,不是你死,就是我活,更甚者,想要别人不外传,也只有死人才会说不出话。
她,知道的太多了。心里也渐渐有了个清晰的轮廓。
“娘娘。”齐恒见她的难过,有些不忍。以为她是太担心了溪荷,所以才出言相劝道,“娘娘莫过于太担心,杜帆会处置好的。”
“你们一直都知道了吧。”她舒畅地缓了口气,不是叹,却好似将心里极大的那团气给呼了出来。“知道这宫廷会发生政变。”
“臣不敢。”齐恒讶然,她会说这话。
“不敢?”唐绮落深深的咀嚼着他这句话,突然,她反笑,斜眼睨向他,“你们个个都知道皇上的目标是谁,就是本公不知道罢了。”
“这——”齐恒被难倒得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微臣不知娘娘的意思——”
“素红呢?”她扯开话题,重新抛开另一条线。
“她?”齐恒稀里糊涂的,一时没反应过来她的意思,“听说她去乾清殿找了皇上后,就回来了。”
“那人呢?”她又歪着脑袋看他。
“人?!”齐恒莫名地看她,被这么一提,他还真的不知道素红的人在哪。
“好好查查。”她摸了摸自己的袖口,终于说出了自己的目的。自从回来,也一直没见到素红的人在哪,除了青秀外,她真的有些怀疑了。
收到这命令,齐恒就想立即去办。然而,才转身,就被唐绮落又叫住了,“暗中查访即可,不要打草惊蛇。”
“是。”他幽深地看着她一眼,有些明了她的意思了。“微臣现在立即去做。娘娘,微臣先行告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