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未走到大厅,就看到院子里的下人个个肃然而立,里面隐隐约约传来凄厉的哭声,不顾周围下人露出的奇怪神色,我在沈宁朗的搀扶下,慢慢地走了进去。只见君武侯一脸悲痛的坐在那里,时不时地看看旁边躺着的君光耀,此时的沈若嫣早就没了平常的雍容大度,泼妇一般地搂着那毫无生机的人,悲痛欲绝地嘶喊着,“我的光耀呀!怎么才几天不见你就成了这个样子。到底是谁?到底是谁害了你呀!”她见我跨进门内,顿时有了发泄的缺口,凶狠地看着我,“君思云,是你,肯定是你!是你杀了我的儿子啊!”她看了一眼在旁边没有任何表态的君武侯,似乎是想通了一般,止不住地笑了起来,“哈哈哈啊…你是在为沈若瑶报仇,对不对!”没有看我的表情,她只是温柔地抚摸着君光耀的脸,轻轻地讲诉了出来,“我和你娘明明身份一样,外貌也差不离,凭什么她就要比我受宠爱呢?明明她都已经有了一个萧潇羽了,为什么还要和我抢云天呢?我想不通呀,所以我就越发地恨她!”她脸上的恶毒一闪而过,瞬间又变成了温和的模样,“我终于下了狠心,设计让她的马车冲下了山崖,也终于如愿成了君武侯夫人。可为什么偏偏你要回来呢!?”她抬头紧紧地盯着我的脸孔,那眼神似怀念,又似在嫉恨。君武侯从刚开始的悲痛,到听到事情真相的平静,完全出乎了我的意料,我本以为他会恨毒了这个恶毒的女人,他却只是平静地看着沈若嫣,偶尔露出一丝的伤感之情。看到这样的情景,我禁不住苦笑起来,“我回来只不过是为了完成我娘的遗愿而已。”我同情地看着地上的沈若嫣,“她临死前让我一定要告诉你:她从来没有恨过你,她和你能成为姐妹是她一辈子最幸运的事。”她不可置信地摇着头,“不可能…怎么可能?我不相信!肯定是你在骗我对不对?”她激动地抓着我的衣服,不停地颤抖着。一旁的君武侯沉痛地开口,“在若瑶出事的前几天,她曾要求我娶你为平妻。”他顿了顿,似乎在回忆当时的场景,“她一直知道你对我的感情,为了不让你伤心,她就提出了那个要求。而且,我已经答应了他。”沈若嫣听了以后,犹如遭了雷击一般,定定地坐在了那里,突然凄厉地哭了起来,“啊啊啊……为什么?你为什么要对我这么好?我害了你一辈子啊!啊…噗…”没想到她听到事实竟一时接受不了,昏倒过去。在这一天之内,我经历了生死,回想了起来那段我一直尽量埋葬的回忆,早就心力交瘁,已无心再关心沈若嫣的情况,慢慢地挣脱了沈宁朗的手臂,抱以歉意的一笑,“今天我实在无心再说其他的事情,就劳烦表哥先回府去吧。”说完便不再看其他人,朝着后院走了过去。
静静地看着躺在床上奄奄一息的依若,我的心再一次动摇了起来,说实话,从第一次遇见她的时候,我就对她心存疑虑,怀疑她的身份,怀疑她来我身边的目的,本来想经过这件事后就打发她离开的。可是,在遭遇过今天的危险后,我犹豫了起来,一个肯在你危险的时候挺身而出的人,真的是一个心怀叵测的人吗?那种情况下,她能首先想到是我的安危,就冲着这一点,我也应该给她一次机会。也许在未来,我可能会遭受到不可预见的背叛,但至少现在她是真心对我的。想通了以后,我便不再纠结,起身离开依若的房间前往前厅,毕竟现在还有许多事情需要我处理,沈若嫣这一病,君光耀的后事也只能由我和君武侯主持了。走进前厅,已经有不少人前来慰问关心,里面不仅有京城的各个官员,连白奕寒,萧辰傲他们也都来了,最让我意外的是,封锦煜竟是早早的坐在了上座。这些人一个个露出悲伤的神色,口口声声安慰着正处于失子之痛的君武侯,就不知这些言语中有几分真实,几分虚伪了。我不经意间瞥见萧辰傲旁边坐了一位古稀老者,想起他的家庭情况,我便知道这老人就应该是他的祖父了吧,只是此刻情况繁杂,我也不好上前请安,只是默默地坐在了君武侯的下方。那老者似乎是实在忍受不了这么嘈杂的环境,忍不住咳了几声,厅内瞬间安静了下来,他抬眸瞧了我一眼,转而对君武侯歉意一笑,“老朽知道此时提起辰傲与君小姐的婚事不好,但还是不得不问一句。”我一听这话心里不禁咯噔一下,而萧辰傲也皱起了眉头,老者接着说道,“本来商定过年的时候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办了,但由于遭遇了令公子的事,我萧磊当着所有人的面儿确定下侯爷你的意思。”君武侯不可置否地笑笑,“萧老先生严重了,一事归一事,虽说喜事之前发生了意外,但也丝毫不影响孩子们的好事。我想您也不会介意吧?”萧磊一愣,转瞬露出了笑脸,“一切凭侯爷做主就行。”听着两人的你来我往,所有人的脸色是变了又变,却都是插不上一句话。君武侯大手一挥,对着所有人拱手道歉,“今日府内实在是忙,对各位大人招待不周,请不要介意。请大人们先行回去,若是定好了出殡的日期,大人们再来不迟。”其他人也都是精明得很,见君武侯已无心管他们,便一个个告辞离开。
拥挤的大厅瞬间宽松了不少,只见白奕寒依旧悠闲自在地坐在那里,丝毫不为君武侯的冷意所动,君武侯不客气地开口,“白公子此时不走,难道是想我八抬大轿抬你出去吗?”至于君武侯府与将军府的恩怨我也了解了不少,毕竟两者都掌握了国家的军队大权,不对付也是应该的。我看白奕寒还有反驳的意思,忍不住插话,“白公子若是无其他的事情,就请回府吧,毕竟我们这里还有许多事要忙。”他看我着急的样子,也不再开口,只是深深地看了萧辰傲一眼,就起身离开,留给我一个意味深长的眼神,让我摸不着头脑。时间过的很快,转眼到了君光耀出殡的日子,沈若嫣自那天起就没再出过门,也没有过问过儿子的身后事,仿佛销声匿迹了一般。我看着棺材里君光耀平静的面容,就像沉睡了一样,安谧且平和,一点也想不起他平日张狂轻佻的样子。再如何早熟,也都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孩子而已,而我在十六岁的时候呢,还在父母的呵护下不知世事。无论如何,恩怨已解,但愿你来世转世入寻常百姓家,再不受这世的苦痛。静静地看着他的面孔一点一点的消失在漆黑的棺木里,泪水止不住地流了下来,今世确是我害了你,来世希望我们还是姐弟,来还我今世之罪。
益悔风流多不足,须知恩爱是愁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