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日,风和日丽,阳光明媚,小姐叫上大丫,去山里采蘑菇。
说是山,不过土丘而已。
土丘上没什么大树,灌木丛到处都是。
经过河边,大丫折了杨柳枝,编了两个草帽,又摘了一些野花,插在帽檐上,远看去,很漂亮。
“大丫,这个真好看,回去一定要让爹娘瞧瞧。”
大丫笑得有些腼腆,大丫没想到,这来了有半月,性格却随着女儿家的身体,正悄悄发生着变化。
“小姐,要是大菊花插在上面,更漂亮。”
“有牡丹更好,我娘说,我们李府原来的花园里,有很多牡丹,春天的时候,满园花香。”小姐想起了自己的亲爹娘,竟然是一面也没有见着。
“小姐,你别伤心!”
大丫看小姐的神色,有些忧伤,忙安慰道。
青莲告诉大丫,一定要照顾好小姐。
“小姐,这灌木丛里一定有木耳,我们采点回去收着,留冬天吃,好不好。”
“嗯!”小姐点着头,心思被转移,一蹦一跳地跟大丫去采蘑菇与木耳。
快到晌午的时候,大丫的小篮子里,已经有大半篮蘑菇了。
小姐的手里,拿着一个小布袋,上面缝了两处补丁。
这两处补丁,是青莲一针一针缝了花样的,小姐一刻也不肯离身。平时都放些蛋子,这是她与大丫用于拾蛋子的一种游戏。还有小贝壳串起的瓦,用于革瓦的一种游戏。这两种游戏,这里的小姑娘特别爱玩。
还有,就是娘偶尔会煮个鸡蛋,让小姐带着,若是饿了拿出来吃。
青莲知道,小姐不喜欢吃蛋白,就喜欢吃蛋黄。她吃饭的时候,把蛋白都给大丫吃。两个人吃蛋,都是一副很幸福的样子。
这小布袋里,还有个小荷包,荷包里有针线。口袋里还有些碎布,都是不能再穿的旧衣服拆下来的布,小姐平日里在上面绣花玩儿。
如今这个小口袋,派上了另外的用场。小姐拿出麻绳,把布袋拦腰扎起来。瓦、蛋子、荷包、碎布之类与木耳分开了。
口袋已满满地,再多,就不好扎口了。
“大丫,我们回去吧!”
“好,小姐,我们今天这么多收获,娘一定很开心!说不准娘还要给你做好吃的呢!”
“嗯,你也有份的!”
两个小姑娘笑着,手拉着手准备回去。
却见村子通往土丘的路上,尘土飞扬,有五六匹马,正疾驰而来。马的后面,是两辆马车,边上跟着两个骑马的人,不紧不慢地过来。
两个人站在那里,看着热闹。
“驾,驾!”
马越来越近,转瞬间,人马来到眼前。
只见领头的是一红衣少年,约十三四岁的模样。跟着的几个壮汉,纷纷下马。
“吁!”红衣少年骑着马,围着两个小姑娘转了两圈,勒住马头,跳下来。
“你两谁是小姐啊!”少年把马的缰绳扔给一个壮汉,手里拿着马鞭,掐着腰,笑眯眯地看着两女孩。
大丫与小姐都是一惊,这谁呀?
大丫感觉小姐的手握的她紧紧地,身子又靠近了她点,低着头。
看似小姐平日里咋咋呼呼,却也是见不得大阵仗地。大丫想。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拦住我们?”大丫问道。他们把小姐吓着了。
“宝儿,别吓着你妹妹!”
大丫看去,只见从车里下来娘,娘和另外一个嬷嬷以及两个大丫头,正扶着一个夫人下了车。
“小姐,快来见过你三伯伯三伯母!”青莲忙地过来,拿过小姐手里的袋子,搀着小姐走到一个男子面前。
小姐偷偷看了下,只见其他的男人穿着青袍服饰,牵着马站在一边,唯有面前这个男人,穿着白缎子长袍,大约三十多岁的模样,面色白净,气宇轩昂。那眼睛里,流露出一份怜爱。
“来,小姐,这位老爷就是你三伯父!”青莲拉着小姐,让她跪下:“给你三伯父问安!”
“见过三伯父,给三伯父请安!”小姐跪下,脑子里一片混沌,她不清楚怎么忽然间冒出一个三伯父来。
娘不是说,李府已经被抄家了,亲人都被官府抓起来流放了嘛!
“孩子,三伯父来迟,让你受苦了!”白衣男子蹲下身来,拉起小姐,揽入怀中,身体抽搐了一会。
小姐在这个三伯父怀里,有些紧张,她一时不知所措。
“三爷,小姐找到了,该高兴才是!”只见一个四十多岁的青袍男子,上前施礼道:“看小姐神色慌张,她还不知道怎么回事?!”
“高兴,高兴呢!”三老爷李进放开小姐,泪哗哗地笑着,眼睛盯着她道:“孩子,别怕,我这回来,是接你回府的。府里老太太、你大伯父大伯母、二伯父二伯母、你大姑二姑以及众多兄弟姐妹,还等着见你呢!”
“孩子!”
循声看去,小姐见着一位三十来岁的夫人,身着暗红花绸缎,脚着羊皮小靴,手指上大颗钻戒,手腕上玉镯晶莹,脖子坠蓝宝石项链,头戴着金丝八宝攒珠髻,绾着朝阳五凤挂珠钗。唇红齿白,面色红润,手背洁白细腻,指甲奇长,体态丰盈。一双水灵灵的大眼睛,不笑似笑。
小姐都看呆了,世上竟有这般仙女样的美人儿!
这位夫人在两个丫头的搀扶下,步伐凌乱地向她走来。
“孩子,你受苦了!”三夫人声音颤抖,一把揽住小姐,脱脱哭。想起昔日的小叔子,相处和睦,若是在,又怎么会让自己孩子在民间受如此之苦。
看着这小姐,瘦弱的身子,只是那双疑惧的大眼睛,双眼皮,很像她爹李效忠。她身着粗布衣服,肘处还有两个显眼的补丁,再想府里的女孩,哪个不是花枝招展,绫罗绸缎?!
小姐哇地哭了,她不是惊喜,她是害怕。眼前的一切,让她措手不及,她哪里见过这个阵势。
“娘,我要娘!”小姐很是委屈,在夫人怀里挣扎。
三夫人见小姐被自己的行为吓住了,忙地松开手。
“青莲,快安慰安慰小姐!”李进见在一旁拭泪的青莲,便道。
这个场面把侄女吓哭,这更让李进心里不是滋味,四弟的孩子,他们没有照顾好啊!若是四弟地下有知,不知会不会怪他这个哥哥呢。想着这些,再看看楚楚可怜的小姐,眼泪在李进的眼眶里不住地涌出。
“来,小姐,给三伯母磕头!”青莲从三太太手里拉过小姐,让她跪下。
“给三伯母请安!”小姐耸着肩,跪在地上,低着头,带着哭腔道。
“孩子,快起来!”三夫人留着泪,忙地拉起小姐,指着在一边的红衣男孩,“来,这是你宝哥哥!”
“妹妹,你不用怕,有宝哥哥在,以后没人敢欺负你的!”李小宝拉着小姐的手道:“告诉哥哥,有没有谁欺负过你,你带我去,我揍他一顿给你解气!”
此时小姐拉着青莲的手,青莲向她点头道:“小姐,这是你宝哥哥,他们都是你的亲人,不用怕,他们来接你回府的,以后再也不用在这里受苦了。”
“娘,我不走,我要跟着你和爹!”小姐抖开李小宝的手,向青莲后面躲着。
“小姐,我们也要去京城,还是和你在一起的。”青莲说着话,尴尬地笑着,对李进两人道:“老爷、太太,这咋咋地,小姐还有些不适应,望老爷夫人能够见谅!”
“哎,哪里能怪她,我们心里内疚呢!要是早点找着你们,也不至于让她受这般苦。老太太常常嘴里念叨着呢!”李进默默地看着小姐,心里是五味杂陈。
“三爷,我们该回去了。”那青衣男子,又在提醒道。
“来,小姐,我们上车。”说着话,三夫人拉着小姐的手,走向车子。
小姐一手被三夫人拉着,一手拉着娘。怯生生看着这位好看的夫人,心里想,她也不是那么势利的人嘛!
此时小姐不知道,她的生活从此有了翻天覆地的变化。
她上车之前,头上还戴着那顶草帽,她回头看了一眼一脸茫然的大丫,就被一个嬷嬷抱上了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