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玉树背着岳灵犀刚走到岳家的大门口,只见岳家门口灯火通明,管家福伯正站在门口东张西望,一看见岳灵犀如释重负般迎了过来,又吩咐身边的小厮进去通报。
“小姐,您总算回来了。已经快十一点了,老爷和夫人急得不得了,少爷已经出去找您了。”福伯心细,一眼就看到岳灵犀光着的双脚,便叫流云赶紧去找双小姐的鞋来。
“福伯,我这不是好好地回来了吗?”岳灵犀从谢玉树背上敏捷地跳下来,走到福伯身边撒娇地挽住他的胳膊摇了摇。
她今天的确回来得有些晚了,等会儿父母亲少不得一顿唠叨,如果福伯能够帮忙说情,她被唠叨的时间可能就会大大缩短了。
福伯无奈地叹了口气,宠溺地看了一眼自家小姐,这才把注意力转到谢玉树身上。他记性好,忙恭敬地走上前行了一礼:“这位是谢少爷吧?多谢您送我家小姐回来,还请里面坐,容我回禀老爷夫人,定要好好感谢谢少爷的仗义之举。”
谢玉树正看着岳灵犀如同一个被宠坏的小女孩,回家晚了,想撒撒娇蒙混过关的俏皮模样,福伯的话打断了他的思绪。
“那就有劳了。”谢玉树说完就跟在福伯身后大步走进了岳家的大门。
岳怀礼和杨玉华正焦急不安地坐在堂中,岳怀礼端着一杯茶,不喝又放下,过会儿又端起,几番折腾,身后的小厮常禄心惊胆战,生怕一个不小心,岳怀礼就将茶杯砸在了地上。
杨玉华坐不住,在堂中走来走去,不时往门外瞄几眼,又让身边的丫头听荷出去探问。
福伯领着谢玉树走进堂中的时候,岳怀礼和杨玉华都惊讶地看着他,说不话来。直到福伯回禀了才明白,自家女儿又给人家添麻烦了。
“贤侄请坐。常禄,上茶。”岳怀礼热情地请谢玉树坐下,杨玉华也很好奇,到底发生了什么事,要他一个男子深更半夜送自家女儿回家?
“岳镇长,您太客气了,叫我‘玉树’就好。事情是这样的,令嫒去江边放河灯,不慎差点落水,小侄正巧路过,举手之劳而已。”谢玉树语气轻描淡写,似乎真的只是路见不平拔刀相助。
杨玉华一听女儿又差点落水,脸色大变,又听谢玉树出手相救,自家女儿平安无事才放下心来。
“真是多谢谢家贤侄,我这女儿向来调皮,真是让人不省心。”杨玉华再心疼女儿,当着外人的面还是要数落女儿几句。
“母亲,当着别人的面您就不能说我几句好的吗?”岳灵犀换好衣服鞋子,从外面走了进来,不再是华丽的旗袍,而是简单的连衣长裙,像个邻家小姑娘。
岳灵犀一走进来,谢玉树的眼睛就转到了她身上。岳怀礼视若无睹,端起茶杯:“玉树贤侄,来,喝茶。”
谢玉树转过眼神,端起茶杯,礼貌地笑笑,浅浅抿了一口。
“灵犀,还不赶快向你谢老师道谢。”岳怀礼放下茶杯,威严地说,边说边向谢玉树微笑示意。
岳灵犀只得走到谢玉树跟前,鞠了一躬,语气客套又礼貌地说:“学生多谢老师的救命之恩。”起身的时候,还故意扫了谢玉树一眼。
谢玉树马上站起身,虚扶了一把,也学着岳灵犀的语气:“岳同学太客气了,举手之劳何足挂齿。”眼神中分明闪烁着调侃。
岳灵犀装作没看见,走到母亲身边作乖女儿状。谢玉石撇嘴一笑:“岳镇长是我们封竹的父母官,为我们封竹百姓劳心劳力,我做这点事和您根本不能相提并论。”一番话说得谦虚又恭敬,岳怀礼听了喜笑颜开。
“贤侄太过奖了,这本是我分内之事。你别站着了,快坐吧。”
岳怀礼笑呵呵的,仿佛听到什么天大的赞美。
岳灵犀在旁边暼暼嘴,心里不满:马屁精,见了我父亲就这么会说话。
谢玉树瞟见岳灵犀的表情,似乎猜到了她心中所想。“岳镇长和岳夫人好福气,有岳少爷和岳小姐这样一对儿女,不像家父,就只有我这个不孝子和一个体弱的弟弟。”谢玉树故作惭愧状,好像自己真是粗陋得丢尽谢家脸的罪人。
岳怀礼一听,眉梢微扬。“令尊是虎父无犬子,他家业丰厚,岂是我等清贫之人可以望其项背的?”说完还自嘲般哈哈笑了两声。
谢玉树连声道:“哪里哪里,岳镇长太自谦了。”说完,端起茶杯掩饰嘴角的笑意。
听着他们的对话,岳灵犀觉得很无聊,眼睛也微微闭上了。
“我倒是有些日子没见过令尊了,令尊产业庞大,想是忙着生意吧,不知道什么时候有空好让我去拜见拜见?”岳怀礼不经意地提起。似乎真的只是在和一个晚辈闲话家常。
“岳镇长言重了,家父不过是个生意人而已,哪里当得起您的拜见。说到生意,小侄真是惭愧。因回国不久,我对家里的生意状况竟是一无所知。不过家父一向忙碌,毕竟经营一个几百人的公司有很多事情等着他处理,小侄不能分担一二已是万分羞愧,回家一定向家父转达岳镇长的问候,改日必定陪着家父登门拜访。”说完站起身,深深一揖,表示歉意。
谢玉树一番话,娓娓动听,岳怀礼听完却是渐渐敛去笑容,表情严肃起来。
杨玉华这个时候说话了:“我看天色也不早了,我们也不便相留,今天真是多谢谢少爷施以援手了,麻烦向令尊令堂致意,有空多来我们家里走动走动。”说着,站起身来。
谢玉树会意,马上站起身,向岳怀礼和杨玉华各行一礼,道声告辞,就昂首阔步地由福伯领着离开了岳家。
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黑夜中,岳灵犀也没见他回头。这人,溜起来比谁都快。岳灵犀困极,无暇多想,便要回房睡觉。岳怀礼却叫住了她。
“灵犀,今晚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为什么你又差点落水?”岳怀礼的声音不似平时那么温和,含着隐隐的担忧和严厉。岳灵犀倦得眼皮就快睁不开,本想像平时那样撒撒娇蒙混过关,可是岳怀礼少有的严肃和威势让她认真起来,她只得把今晚的事情一五一十地说了一遍,当然,她和谢玉树回来路上说的话可是一字不露。
杨玉华听完,满脸后怕。“你今天算走运了知不知道,万一没有人救你,黑灯瞎火的,你可怎么办才好?”
岳灵犀想来也觉得有点冷汗直冒,可是看到母亲一脸担忧,她只得故作轻松:“母亲,我这不是好好的回来了吗?您别担心了,您不记得那个算命先生说的吗?我上辈子是只猫,有九条命,没那么容易出事的!”说完还拍拍胸膛,一副胸有成竹的模样。
“你九条命?我看你再这样胡来,别说九条命,十九条命都不够你折腾的!”岳怀礼粗声粗气,眉毛拧在一起,这是他发火的前兆。
岳灵犀从小最怕父亲发脾气,父亲很少发脾气,可是一旦发作如江海翻腾,气势滔天。记得小时候有次哥哥带着她爬树,结果她摔下来折了腿,父亲气得罚哥哥跪了整整两个时辰,后来还是外祖父出面,才免了哥哥的罚。她记得,哥哥被抱进房间的时候,脸色苍白嘴唇青紫,已经晕了过去。自那以后,他们就再也不敢惹父亲发脾气了。
见父亲真的动怒,岳灵犀不敢做声,瞌睡也被吓走了,只得向母亲投去求助的眼光。
换做以前,杨玉华肯定会出来打圆场,岳怀礼见好就收,大家欢欢喜喜地做自己的事情去。可是这次,杨玉华不再理会岳灵犀,反而和岳怀礼一样,脸色严肃。
两个人直瞪瞪看着岳灵犀,把她看得心里发毛。终于,岳怀礼说话了,打破了这令人恐惧的安静。
“灵犀,以后没什么事,少和谢家的人来往,尤其是谢玉树和谢玉清。谢玉清是你的老师避免不了,但是这个谢玉树你一定要和他保持距离。”
岳怀礼从来没对岳灵犀说过“男女大防”之类的道理。岳灵犀从小活泼伶俐,招人喜爱,这一直是岳怀礼引以为豪的事情。可是今天,父亲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呢?
“爸爸,为什么呀?我本来和他们就没什么关系,只是师生之谊而已,被你这样一说好像我们有什么似的。”岳灵犀有些不满,她已经十八岁了,有了自己的判断和思考,不再是那个被岳怀礼一吓唬就放弃自己想法的小女孩。
“别问这么多了,你只要知道,我是你爸爸,绝对不会害你。你还小,不知道人心险恶和世道复杂。听爸爸的话,啊?”岳怀礼察觉到对女儿的态度太严厉,放缓了语气,循循善诱起来。
岳灵犀还想再辩解,杨玉华打断了她的话:“灵犀,从小到大,我们都是依着你,从来不强行规定你能做什么不能做什么,但是这次,你必须要听你爸爸的!至于什么原因,你以后自然会知道。”
父母联手,要求自己远离谢家人,这究竟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岳灵犀见父母态度坚决,不再吭声,沉默的态度似乎认可了岳怀礼和杨玉华的要求。
岳灵犀躺在床上辗转反侧,无法入眠。谢玉树今天说的话似乎大有深意,自己还没理清头绪,父母就要求自己远离谢家人,这到底是什么原因呢?上次宴会,父亲明明还和谢慕天谈笑风生,难道两家有了什么过节?
唉,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岳灵犀盘算到半夜,也没理出个原委,最后累极睡去。
然而这一晚,睡不着的却不止岳灵犀一个人。宋家大宅里,宋曼玲同样难以成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