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车里醒来的时候,又一次月在当空,头昏昏沉沉,全身酸痛。我用尽全身力气才把安全带的扣解开,从车里爬出来。我多感谢那一轮明月,幸好它在,我也不至于太艰难凄凉。走起路才发现头重脚轻,我有点害怕我这样的身体,如果在这个节骨眼上生病了,公司怎么办,易阳怎么办,那一批货可是我和易阳全部的身家。
如我所想,第二天早上,我头晕目眩,好不容易爬起来,找了个体温计量了一下。38度五,还好,不算高烧。我自己开车去了医院,我只说自己有点发烧开点药,可是那医生很尽责得给我看了一下嗓子,问了病情,并且说夏季感冒不容易好,建议输液,我说不用,我抵抗力好,吃点药就行了。
出来我就又去了国企公司,我要拿着合同和他们谈去,即使没有结果,我也不能默不作声,以大欺小一直都是他们的作风,如今这样的情势,我若自己识相,不吭一声,会更让人以为我们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情。不如大张旗鼓,还显得坦荡。
我再次找到那个和我们公司签合同的经理,我没有拐弯抹角,直接要求:“吴经理,我的货已经到了,按照合同要求,您必须安排库房接货,我的货没有问题,我也没有违反合同的任何一条,这样无辜不接受我的货物,我的经济损失太大!仅库房的存放费用一天就是八百。”
“这批货上面批示延迟交货,我也没有办法,不好意思!”
“您这是吃定我不敢与您对簿公堂,这批货是我的全部身家,即使以后再不能与国企公司做生意,我也不会轻易妥协,如果需要,我一定会告上法庭,但是告上法庭之前,我一定去你们公司总部投诉你,故意为难乙方公司!”看我红着脸据理力争,这个经理也是一个头两个大的表情。
“你,我只能给你说,这批货最快也得这个星期才有批示,存一个星期的货,费用再高你也赔不了多少,何必为难我!”最后的声音越来越低,却说得咬牙切齿,我想我是把他得罪狠了。
他不知道,我红着脸喘着气与他争辩不是因为激动生气,而是因为生病,可是我不能也不想解释。
“好,我一个星期后来找您!”我和他争辩的声音想必外面所有人都听到了,出来几个人异样而兴奋地眼神看着我,我心里嗤笑,国企怎样,平时不知怎样的压抑,才会看到别人把他们老大气死高兴成这样。
出来后回身看去,国企的大楼像一个庞然大怪,压抑得人不敢抬头看它,人们进进出出井然有序,却也是每个人都有说不出口的难处!
给易阳打电话,还是接不通,我打算去他家里看看,顺便将公司的情况告诉他,要尽快想办法解决,不然我们只剩死路一条。
到了易阳的家里,开门的是易阳的妈妈,我问完了好便问:“易阳去了哪里?”
“别提了,子秦,易阳那个孩子怎么都不听话,去市里找他舅舅去了!”易阳妈妈说着眼泪就掉下来了。
“为什么?”我疑惑。
“他舅舅是市长秘书,他去找办法去了!”听到这样我吓出一身冷汗,查这样的国企公司的一把手,是不用经过市里的。他这样做,要么遭遇人情冷漠,要么连累亲人,为何每次都要做这样不理智的事情。我头痛,也心累。
“阿姨,你能联系上他吗?我想和他说几句话!”
“我试试!”易阳妈妈给她弟弟打了电话,一番周折终于接上了易阳,易阳妈妈把电话递给我。
“易阳,你马上回来吧!”我声音柔和,怕引起他激烈的情绪反应,“我们一起想办法,一定有办法的,我帮你,我们一定可以让叔叔出来的!”
那边没有回答,我却可以听到他呼吸的声音。我知道他在犹豫。“易阳,我们公司也不要了,全部身家都用来救叔叔,你说怎样我都答应你,你先回来!”我的声音想在哄一个小孩子,极力隐忍着要爆发出来的哭声。
“我下午就回去,告诉我妈不要担心!”电话里传来嘟嘟的盲音。我也担心,我担心地都要死了,他却一分都体会不到。在他心里,父母比我重,亚夕比我重,事业比我重,朋友比我重,我只适合与他共患难!可我为了留住他身边,即使这样我也愿意,我劝了自己无数次,找了各种方法,试图慢慢远离,但是只要他一个温暖的眼神,我就会妥协。只要他有事,我就会不用思维地为他拼命,就如我现在,只要他无事,我怎么都愿意。
我叫易阳妈妈告诉他回来就去找我,我一个人拖着沉重的身体回了公司,因为生病,我一点胃口都没有,又怕这样喝药没有效果,勉强吃了点挂面,便回屋沉沉睡去。
我虽睡了,但是惦记易阳回来,一直没有睡得安稳,迷迷糊糊中听到有开门声,我瞬间清醒,一骨碌爬起来,却头重脚轻地又跌回床上,缓了十来分钟才让自己不那么晕眩,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头,不是很烫。我下楼是易阳正在给明远沏茶,他们怎么一起过来了?
“易阳,你回来了,”一开口我才觉得声音沙哑,好似要哭一般。我把那张卡递给他,“这个给你,你想怎么样就怎么样吧!只要能救得出叔叔!”
易阳没有推辞,收了卡,脸色也好了很多,“子秦谢谢你!爸爸的事情让你操心了!明远都跟我说了,你是为我好,是我误会你,对不起了!”
“没关系!”我嘴里说着没关系,心里却酸苦,即使明远是他的好朋友,我与他的关系也不会浅于这份友谊,这样理解还需要别人嘴里说出他才信。
正说着,听到有人敲门,开门,薛岭递着一束玫瑰进来,人也是满脸笑容,我自觉被感染,也有了些许笑意。
“子秦,我爱你,我要追你,这是我送你的玫瑰花,以后只要有钱我就给你买玫瑰花,我打工挣的钱全部给你买玫瑰花!”我的笑意僵在了脸上,这样的情形,这样的心境,来了一个不知人间疾苦的人。
平生第一次有了不知道如何应对的人际关系,看我堵在门口,他把花塞我怀里,从我旁边挤了进来,“高兴吧,是不是从来没有人送你花呀!”我想把他推出去却已经来不及。
易阳一脸嘲讽,连明远的脸色由先前的温和转为阴沉,我更手足无措。因为感冒的原因,一着急,咳了起来,听着更想掩饰。
薛岭过来想帮我,我不想刻意躲避,只好乘势拉着他介绍:“这是前几天我们招的兼职人员,叫薛岭,薛岭,这是易阳,公司的经理,这是明远,我们的朋友!”
“你们好!”薛岭落落大方问了好,转身拉着我的手问,“你怎么了?”
“大白天都能睡得这样安稳,又有心情谈情说爱,看来真是事不关己,妈妈说你看着脸色不好,这么红润,不好在哪里?”易阳以前从不曾这么恶毒。
“易阳,你过分了!”明远显然也听不下去了。
“易阳,如果你有什么事情需要我做的,尽管说,我一定尽力,其他你就不用操心了!”这个节骨眼上,我不想与他吵架,可是说话的语气却不对了。
“不用了,我易家解决不了的事情,你能帮得了什么忙!”他起身要走。
我不想让他走,因为公司的事情还没有和他说,我想让他知道现在问题的严重性,可是我却不愿意开口让他留下。
薛岭再次拉着我的手,抬起另一只手摸了一下我的额头,“你生病了?”
“没关系,已经吃过药,好了!”我的眼睛一直在易阳身上,我希望他不是真的要走,我连他为什么生气都不知道。
“这个就是你喜欢的男人,你挑人的眼光可真是差劲,这两个人,一个只会压榨你,一个呢隔岸观火,你到底是有多差劲,才会碰上这样的人,不过以后有我了!”薛岭这个耿直的话说出来,倒是有几分痛快!可是也让我难堪!
“你不要说话!我没事!”我喊起来却声音撕裂一般。
薛岭也没恼,依旧一脸疼惜和温柔,“你最少高烧39度以上,这样算好?温度计在哪里?”
我摸了一下自己的头,没有很烫,“我吃了药应该已经退烧了,你不用管了,先走吧!”
“你自己摸一下会摸出来吗,你的手一样的热,告诉我温度计在哪里?”
听着我和薛岭的争执,易阳停顿了脚步。明远也一脸歉疚地看着我。
“在我办公桌抽屉里!”
薛岭很快找到了温度计给我夹在腋下。我看易阳没走,接着跟他说道:“易阳,我们那批货总库拒收,估计是收到了上面的指示,我跑了两天,一点用也没有,现在货物只能暂时存放在一个租来的库房里,租金一天八百!厂家的尾款也要尽快打过去了。可是账上资金不足了!”我喘了口气接着说,“我可以联系厂家给我们缓几天,可是国企公司这边,必须想办法让他们履行合同,否则我们死路一条了!”
易阳听了我的话,脸色更难看了。他一句话也没有说。我知道有外人在不适合说这些事,可是我怕今天不说,好几天见不到他,公司的事拖到倒闭他都不知道,我就更无法向他交代了。
“我来想办法,你先休息吧!”易阳说。
“子秦,有什么事可以给我打电话!”明远接着易阳的话说。
薛岭让我把温度计递给他,他看了一眼,甩下去将温度计装了回去。没有说什么。气氛太尴尬,易阳起身离去,临走看着我说了一句,“注意休息!”
明远问我要不要去医院,我摇了摇头。
“那我晚上再来看你~!”
他们一走,薛岭跳起来大喊,“子秦你都烧到三十九度五了还撑着,你到底是不是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