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选择，看似只有两个，事实上一般有第三个，而对于暮冉来说，只有一个。
“别忘了，他的伤。”晟淡淡的提醒了一句。
“我选不出来，也不可能选的出来。”暮冉直截了当的说，“我不会纠结，因为我不会抛下任何一个同伴离开的。就算此刻站在这里不是我而是姐姐，我相信她也会和我做出一样的选择。”
“冥魇，就算你伤了暮枭，但你也是他们的同伴不是吗？因为这一点，我坚信你不会伤到他们的性命。你想要泠曦复活？可以啊，我答应你。在这之前，我们可以做同伴吗？”
冥魇愣住了，这家伙脑子什么构造？她对伙伴的定义到底是怎么样的？又不是说当就能当的东西。
“你自说自话也该有个限度。我说过。他们两个，你只能救一个。请按照常理出牌。不要做出那么天真的，不抛弃任何一个人的决定。”冥魇那血红色双眸中的触动一闪而过，取而代之的是无比的冰冷不屑。
”世界上没有能救所有人的方法。我伤害了你哥哥，就是你的敌人，不要给敌人那施舍的善意。我就是坏人，我就是反派。请不要自以为是的以为这样就可以让我回心转意。”
她已身临过地狱，早已不会有所谓的期待与幻想了。她的双手沾满罪孽的鲜血。
〖会有人来拯救我的。〗
这种天真的幻想，早就不复存在了。
冥魇缓缓的，坚决的，将长刀对准了暮冉。
暮冉看着那直指自己心脏的长刀，她深吸一口气，上前一步，让那长刀抵在自己的胸口。
冥魇略带讶异的看着暮冉。
“不知道为什么，我并不害怕。也许这话从一个千金小姐口中出来有点违和，但这是事实。”暮冉对冥魇露出友善的笑容，“这样子，你就可以放下防备了吧？毕竟取我的命与否就在你一念之间。”
“我不知道也不会想象你经历过什么，但是不管你有过怎么样黑暗的过去，此刻开始可以全部既往不咎。只要你愿意，我们就是你的伙伴，不管怎样，以后也决不会抛下你一个人不管。就算你做过再多的坏事，也不会成为放弃伙伴的理由。”暮冉的目光柔和，但其中蕴藏着一抹绝对无法撼动的坚定，如砂石中的璞玉一般纯净夺目。
“但是，如果我们成为了同伴，我就不会允许你伤害任何一个人。如果你不愿意，那么，我也绝对不会放弃他们两个人，无论怎样都不会动摇！”
暮冉说了连篇的漂亮话，事实上，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那些话压根就不像她这种废柴的台词。连她也相信自己一定是神经失常了。
冥魇却怔住了。
真的可以吗？自己，真的不会再成为被放弃的那一个？已经做出那种事，已经是那个的她，真的还有拥有伙伴的资格吗？
已经长久形同磐石的内心，第一次，因为一番话而起了波澜。
她第一次，对自己的立场产生了动摇。
“那么，看在泠曦的立场上，就暂时休战吧。”
冥魇收起长刀，面无表情的说。
晟解除了威胁，深深的看了冥魇一眼，但也仅仅是一瞬间。
一直绷紧了神经的暮枭看着那把长刀从暮冉的胸前移开，才缓缓松了口气，绷紧的神经猛然放松下来，与此同时，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识。
“暮枭！喂，振作点！”
昏过去前的最后一刻，只听到暮冉的呼喊声。
白痴吗？又不会死，那么大惊小怪的。真不让人省心。
他昏昏沉沉的想到。
随即陷入一片混沌。
医院，手术室外。
“伤口没什么大碍，没有伤到筋骨，但是失血过多。病患的血型是RH阴性B型血，本来血库里有储备，昨天因为紧急手术调给本院了，所以一时无法供血，请问病患的家属在吗？”身穿白大褂的医生在手术室外的回廊中对暮冉说道。
此时，走廊中是她和冥魇两个人，晟好像有什么别的事情，把暮枭和她们带到医院了就不知所踪了。
“我是他的义妹……”暮冉说道，看着医生奇异的眼神，她又急忙补充了一句:“没有缘关系，但是是法律承认的！”
“暮叔叔……，呃，他的父母出差，一周后回来。”暮冉继续说明道。
“一个失血过多的人撑不到那么久以后的，小姑娘。很抱歉，虽然我们也跟别的医院申请调血了……但是由于RH阴性血比较少见，从市医院调过来也要明天早上了。那个时候，就只能表示遗憾了。”医生也是很严肃的说。
“那个，医生先生，请问在住院病患中，有没有这个血型的人？”暮冉犹豫了片刻，还是问道。
“有是有，但是，病患们并没有献血的义务，他们不一定会答应这个要求。特别是身患重症的病人就更是……”医生显得很为难。
“我希望您能把符合要求病患的资料提供给我。无论如何，这毕竟是人命相关的事情。说服的工作，就请交给我吧！”暮冉对医生深深鞠了一躬，语气诚恳。
十六年的修养，总算是派上了一点小用处，尽管是在这种不搭调的场合。
暮冉自我安慰道。
但是，无论怎么样，只要有一点能救暮枭的机会，她也不能放弃。
冥魇一直安静的待在暮冉身边，在她们走向住院部的路上，冥魇猛然开口问到。
“你，不害怕吗？”
那和家庭素养什么都无关，而是任何一个十六岁少女，在面对超出自己接受范围事情时，下意识会有的逃避心态。面对这么多足以让人束手无策的状况，还能冷静有序的判断出该做的事情，充分利用对自己有利的条件，这个女孩，也许并不只是一个娇生惯养的千金小姐。
“你应该多少了解一点暮枭那个家伙吧？”
暮冉答非所问的反问道。
冥魇没有接话，任由暮冉说下去。
“他从小就一直告诉我一件事。”
“在思考之前，先去做自己内心深处最想做的事情。”
“真的很叛逆的一句话呢，和那句〖三思而后行〗完全相悖不是吗？”
“但是，有时候，在行动之前想太多，反而更让人畏缩不前，思前虑后，最后就不敢踏出第一步了。”
“话是这么说，但是，果然，怎么可能完全不害怕。”
“我当然害怕，得知泠曦在我的体内，知道自己早晚会消失在世界上，面对那么强大的你，只要走错一步就会满盘皆输，知道暮枭命在旦夕。这每一件事光想想都好让我恐惧。”她的声音在微微颤抖。
“但是，想到泠曦是我的姐姐，想到自己已经活了整整十六个春夏，想到晟，暮枭的安全，想到你内心的灰暗和伤痛，想到暮枭是我的哥哥，一起生活了十六年，想到这些，我就必须迈开脚步，哪怕内心恐惧到浑身颤抖，哪怕自己是个懦弱胆小的废柴，我也必须面对这一切！”
暮冉像是在说给自己听一般，她的每个脚步，都那么毫不犹豫，坚定不移！
冥魇听的微微怔然。
暮冉，你其实并不比你的姐姐差任何地方。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