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天谷毫无意外,再次成为了凡界的焦点。此时在其上空,一位位古时妖师界的先贤遗留在人间的灵在聚集。
有手持日月星辰剑的威武男子;有身披虎皮如野人的人影手持红色的石头;有人首蛇身的一对男女,男子抚琴女子舞柳;有三位脸上笼罩着朦胧仙光的道人;有弯弓的精壮男子……
一个个人影俯视青天谷,在青天谷中的妖文像是蚯蚓般蠕动,最后有一只金乌仰天长啼,还有一只黑色的大鱼振翅,一只恐怖的大口化作黑洞,吞噬万物。
像是受到了挑衅,在青天谷上的先贤纷纷震怒,一时间,有一股常人无法感应的洪流在虚空之中震荡不已。天发异象,星辰列章日月无光,焚天煮海。
当然这些都是一些模糊的场景,超过了皇甫政四人的理解,这些异象当然不会真实发生,不然整个三界在两百年前早就毁了。
但是三皇之劫后,蜀山闭山两百年,受到的创伤肯定不小,足见得道之后的破坏力绝对可以用不可理喻来形容。
天空上,每一次洪流相击荡,在石碑旁祭起都天玄鉴的皇甫政便是浑身震动,真气起伏跌宕,有几次几乎跌落到了凡尘的地步。
“我去助他一臂之力。”老道心道不好,三头邪祟却让他难以脱身,当即和洛婵娟提醒了一句,从战圈中脱身而出,来到皇甫政旁边。
急忙将真气度入皇甫政的体内,这才缓解了后者承受的压力。然而就在这个关键时刻,皇甫政突然面色大变,气息一落千丈,就算有老道的竭力相助,也难以挽回。
“纪雍!”皇甫政悲怆的仰天长吼,声音中充满了恨意和遗憾。功亏一篑,都天玄鉴崩碎,天空中的虚影全部溃散,徒留三个妖灵在天空中,整个青天谷在此刻彻底沦为了妖族的妖野之地!
此刻万里之外的镇威府中,纪雍轻轻取下了青铜鬼面,腰间的铜铃声音嘶哑,那根红绳崩断……
青天谷中,妖邪从山间、地面,一个个浮现而出,七十二天都镇魔阵经过冲击,竟摇摇欲坠,在顾城山巅的镇妖石碑上,有一道裂纹由下而上裂开。
妖气冲天,整个凡界的妖师都感觉到了此地的情况。
天堑关上那位镇守天凡通口的王师幽幽一叹,面露苦色,“正如你所说的,果然不会这么容易成功。”在他手中有一道光芒飞跃而出,几乎霎时化作流光,飞越千山万水,落在青天谷中。
五十年前的那位,曾有一道压万道;而今又有一掌囊乾坤。他斩下五十年前的一道,只是为了今天能仙武同修,成那古今未有之成就。
“郡添孝君天下,凡界有救了。”名为郡添孝的那个莽夫,就是天机楼上所列的“天下谁人不识君。”
青天谷中,那一道光芒落在那只饕餮妖灵之上,顿时黑洞破开,似乎也承受不住那一道的重量。
青天谷中的妖气跌落三层。
在金陵城中的一位白衣僧人看着院里的一个大大的水缸,水缸里倒影着的是一片漆黑如墨的夜空,雨水落下,将整个水面的天空敲得凌乱不堪。
“和尚大人,你在看什么呢?”寄宿主家的一位小孩正端着小板凳坐在檐口下,不解地望着庭院中那个淋雨恩和尚。
曾经名动太平城的白衣僧人没有计较小孩儿那不伦不类的称呼,而是在身上擦了擦手,转过头有些难为情地问小孩儿道:“贫僧可以洗个手吗?”
“随便。”小孩儿翻了个大白眼,端着小板凳打着哈欠一脸困意的回了屋子。
白衣和尚紧张的心绪一收,微微一笑伸出一只手在水缸里洗了洗,只是不知是不是水缸质量不好,一声哐当响,整个大水缸碎成了两半。
巨大的声音将小孩儿吓了出来,望着庭院中一脸尴尬的白衣僧人,神情愤怒道:“明天该你做饭!”白衣僧人诺诺的答应,这小孩儿才一脸满足的回了屋子。只是他没有看到那水缸碎片之上,有两滴金色的血液融入雨水中。
青天谷虚空中,一只金色的佛手缓缓按下,将那头金乌妖灵压下九重天,佛光与真火在天际犹如烟火般绽放。
妖气再降三层。
先前不可一世的三头妖灵便只剩下了插着黑色翅膀的大鱼,然而却依然是谷中的几人不能对付的存在。
就在此时从北方入口处,有一人牵着一条雪白的大狗走来,脚步虚浮,手里还提着一壶酒。
洛婵娟见得来人,神情恍惚,满脸红润,唯有黄庭仙宗的漓江别了别瘪了瘪嘴,一脸的不屑。
“那不是小狸猫嘛,都长这么大了啊。”
那位喝醉酒的年轻男子脚步随意,被大狗牵着走,而对面的那个第二境邪祟却一声呜咽,逃似地跑掉了。
年轻的男子貌不惊人,甚至是无比的普通,因为那左边脸颊上有一条手指长的伤疤,因此还是有男人味儿的。
“前辈。”洛婵娟可不敢和这位摆脸色,连忙恭敬地行礼。
脸上有刀疤的年轻人望着洛婵娟的美艳脸庞有些疑惑,挠了挠头,一脸的尴尬:“啊,原来是小老虎啊。”
洛婵娟洁白的额头上出现几根黑线,有些无奈地道:“前辈,晚辈是洛婵娟。”说完,刀疤年轻人更加尴尬了,故作惊讶的呀了一声,道:“啊,原来是小兔子啊。”
一旁的漓江一脸恶心,脚下大狗亲昵地趁着她的小腿,漓江也一脸宠爱的摸了摸它的脑袋。
她从来不知道这个穿着灰衣麻布的年轻人有什么高人风范,也不明白大师兄肃青涯为何一直将他当作崇拜对象。
她能和这个长得普通,却偏偏喜欢动物的古怪年轻人相识完全是一场意外。就是在小时候,在白首山脚下碰到这个喝醉的人,当时脚下的狗还是小狗,却被他无情的压在屁股底下。
尽管后来她知道了这个年轻人的身份,依然也不喜欢他,因为他这个表现的爱动物,却一点都不爱的伪君子,竟然叫她小狸猫。
当时被整个白首山笑话了一年,这让她怎么给年轻人好脸色。
收回一点小思绪,漓江才望着刀疤年轻人道:“这里的事你不管?”
“就是一剑的事。”年轻人一脸无所谓,看都没有看上方的庞然大物,反而是望着漓江问道:“你怎么还在修煞劲?跟你讲过多少次了,这样对身体不好。”
“要你管。”漓江一句话打回,年轻人顿时语塞。一旁的洛婵娟完全懵了,心里在猜测两人的关系。但不可能啊,两者的年纪差得太大了,还是说这位前辈有什么特殊爱好?
“好吧,我不管了。”刀疤年轻人潇洒地拖着不愿离开的大白狗离开,留下一脸急切的洛婵娟。
“前辈……”洛婵娟感觉自己脑子有些不够用了,这算怎么一回事?这么大的事,这位前辈怎会如此儿戏?
但刀疤年轻人并没有走几步,突然赌气说了句:“你不要我管,我偏要管。”
“剑来。”
斩妖山上,镇邪洞中传来一声剑鸣之声,一道乌光飞下山巅,沿路上邪祟皆被一剑斩灭,被乌光吞噬。长剑落在年轻人手中之时,洛婵娟才看清了乌光的本体,竟是一柄通体乌黑的长剑。
“邪剑胜邪?”洛婵娟惊呼出声,“怎么会在这里?”
年轻人瞥了眼手中的胜邪,此时的胜邪已经成为了一柄三尺长剑,古朴的剑身,乌光灼灼,正在年轻人手中跳动着。
“跳什么跳。”年轻人呵斥了一句,神剑有灵,一时竟真的安静了下来。
年轻人面色肃穆,横剑在身前,突然屈指一弹剑身,清脆刺耳的剑鸣声回荡在整个谷中。在天空上,大鱼怒起而飞,扶摇直上九万里,翅若垂天之云,洪流盖天地。
那声剑鸣无形、无痕、无迹。在下一刻,那庞大的虚影不知为何,却已在剑鸣声中溃散消失。
妖气再消三层。
突然一道绿影从溃散的虚影中一闪而逝,消失在西方。
刀疤年轻人轻咦一声,手中胜邪顺势往前刺下,剑身前端九寸莫名消失在虚空中,等他收剑之后,那消失的九寸又显现出来。
年轻人啧了啧嘴,单手将胜邪抛向后方,长剑化作乌光再次隐没在镇邪洞之中。“大意了,大意了。”
漓江一声呲笑,讥讽道:“某人还大言不惭地说只是一剑的事,出了两剑不说,还逃了个妖王。”
年轻人满脸尴尬,实在是没脸呆在这里了,弯腰抱起大狗撒腿就跑,“小狸猫再见啊。”话音传来,人已经消失在了黑夜之中。
…………
镇威将军府,纪雍取下了青铜鬼面。
那张脸恐怖无比,那一条条伤疤犹如蚯蚓般攀爬在他的脸上,而那些好的肌肤却是一种病态的苍白。
脸上有一块乌黑的大疤,在纪雍取下青铜鬼面之后,妖血在体内沸腾,一时间压下了重重伤势。落百野看到,在那人的体表,有一块块鳞片在长出,那身上的寒毛也在长,不过三个呼吸间,那人已经被浓密的青色毛发包裹。
“妖怪?!”其他几位高手惊道,而此时纪雍周身,确实有青色的妖气泄出,众多将士皆感到四肢无力。
“吼……”纪雍口中发出了不似人类的声音,一气如若鲸吞牛饮,再一脚踏在地面,往傅仰双所在的地方冲过去。
落百野一声怒喝,名剑青岳之上再再燃一道剑气,狠狠地劈向纪雍,纪雍转身双手夹住剑身,脚下一沉,竟给他托住了这沉重堪比山岳的一剑。
随即顺势往旁边一带,转身速度快到了极致,以手肘敲向落百野的太阳穴。落百野收剑挡在右边,纪雍手肘与青岳相撞,落百野被一股怪力狠狠地击退两大步,纪雍得势不饶人,身体欺近对手,用肩膀直直撞在落百野的胸膛。
一声脆响,落百野护体真气被撞碎,身体横飞,撞破围墙,跌落在静心湖之中。
纪雍再不管他,依旧前进,雷霆砸下,他一口吸气,不仅是雷霆,天地间的精气百川归海般纳入体内,张口喷出,直接将那个道士掩盖在滔天的气机洪流之中。
终于来到傅仰双身旁,纪雍低吼,却难以开口说出人言。
傅仰双眼泪直流,抚着纪雍脸颊上的伤疤,一滴一滴的泪水流成珠帘,哽咽道:“我知道,我都知道。”伸手颤颤巍巍地将怀里最珍贵的染血手绢拿出来,再次给纪雍擦干鲜血。
“我会等你。”傅仰双泣不成声,只见后方双拳已经砸在纪雍的背上,顿时他鲜血从口中溢出。纪雍身体一震,将在侵入体内的拳劲悉数返还给敌人,背后那人被震退,双手折断。
“你好傻,快走吧!”傅仰双用手绢擦着纪雍嘴角的血,却根本擦不干净。纪雍嘿嘿一笑,那张恐怖的脸却露出了最干净的笑容,没有再坚持什么。
浣溪剑扶风而上,垂云而下,将那位折断了双手的拳法宗师废掉,身体踏在长剑之上,扶风剑气拖着他离开侯景府。
“杀了他吧。”侯景满脸阴沉的回了书房,最后对着身旁的年轻人说了一句。那年轻人微微一笑,也消失在原地,往外追了出去。
一场逃亡正式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