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凡……”我试探着出声,求和,“你别这样好么?咱们俩现在一点关系都没有,之前咱们都说的清清楚楚的,就在今天早上你不是还说……”
“我说什么了?”他好像还很无辜的打断了我的话。
装失忆?这个人还真是脸皮厚到了家。
“不管你听到了什么,都是你听错了。我什么都没说。”他理直气壮的补充道。
我叹了口气,“别这样,简凡。你起来。”
他不动。非但不动,他还反而揽紧了我。胸口相贴,我连大气都不敢出。这样的亲密程度,完全超出了我能接受的范围,可是我却脑残了一般,竟傻在了那里,不出声,也不抗拒。
“那是气话。”他的唇贴着我的耳垂,终于又开口说,“谁都会生气,你却总是想着法子惹我生气。像你这样坏脾气的女人,我本来就不该多看你一眼的,但那前提是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可是问题是你不是。你既然也对我有感觉,我们为什么不能在一起?”
“我不记得我什么时候给过你这种错觉!”我憋红了脸反驳他。
他轻轻吻了吻我的额头,笑,“就是在这张床上。你对我拳打脚踢严厉控诉我的罪行的时候。”
“你胡说八道!”
“我没有乱讲。上次你喝醉,是你拉着我不让我走,害得我在这里睡了一觉。因为听你的唠叨,还害得我第二天那么晚才进公司,被我妈正好逮到。”
如同一道闷雷击中了脑门,我凌乱了。上次不是谢元送我回来的么?我发送“昨天晚上谢谢你”的时候,他还很清楚的回了“不客气”,难道这不是真的?简凡怎么会曾经出现过?
“陈诺,别骗你自己了。你只是不敢而已。人不是只有说话才是表达感情的方式。你表现的其实挺明显,偏巧我也不迟钝。”他说,“你每天骗着自己不累么?相比起来,还是你喝醉的时候比较可爱。至少,你比较坦诚。当然,虽然你今天的表现实在很想让人揍你一顿,但至少说明你在清醒的时候也在告诉我,你其实对我有感觉。”
我记不清那个晚上我到底说了什么。但我想,一定不是什么好话。该死的,酒精真是个麻烦的东西!
“和我在一起真就一定是地狱?嗯?”
“我能问你一个问题吗?”我说。
“你问。”
“你到底为什么喜欢我?你到底了解我多少?你对这样,是因为你觉得我新奇,还是别的?”
他似乎是想了一想,然后才回答我,“你能不能等我精神好一点才回答这个问题?我很累。”
他这是在回避问题,我当然清楚。
我笑了笑,说:“如果觉得不太好回答,就不用去想着怎么回答。因为不管怎么样,我们都不可能在一起的。”
“为什么?”
“我跟你说过,我们不是一类人。不管我对你说过些什么,那都不作数,你最好都忘了。我能告诉你的是,我大部分时候还是清醒的,而我清醒的时候,的确不怎么可爱。所以,我们谁也别浪费时间,真的。我从来都不想把我的精力分散到任何成功的可能性不大的事情上。”
他开始沉默。
黑暗中,我们除了听到彼此的呼吸声,便是心跳声。估计全世界能用这种亲昵的姿势却聊着这么冰冷的话题的,也就我们两个了。
“你是不是做任何事情都这么看重结果?”他突然出声问我。
“是。”我直言不讳,“我是个结果取向的人。我喜欢做任何事之前都有个目标,有了目标才要去完成它。”
“怪不得你一路走过来都这么顺,这么优秀。” 他轻声笑,“可是你不觉得如果一个人做任何事都用成败来衡量价值,会不会太功利了?”
“我本来就是个这么功利的人。正如如果不给钱,我绝不会花时间去做很多事。别人写博客的时候,我会说,不给钱我为什么让我别人看我的文字。别人沉迷于游戏时,我也会说,又不给我钱,我为什么要浪费时间帮别人冲高人气?吃惊么?这就是我。所以,恋爱也是这样。如果不能结婚,我就不会浪费时间。你会和我结婚么?绝不是那种程度。所以,别浪费时间。”
“你真让我另眼相看,陈诺。”他轻轻叹了口气,放开我,躺平,然后说,“今天我不给你钱,你能不能陪我聊聊天?”
“现在不喊累了?”
他笑,“你如果愿意赏脸,我就该觉得荣幸极了,哪里还有什么资格喊累?”
我握紧了拳头,尽量让自己放轻松。我知道我们需要好好谈谈。否则,我也不知道我们两个下一步该怎么面对面。
“说吧,我听着。”我身体往外侧了侧,靠紧了床沿,说。
他停了有一会儿,似乎是组织好了语言,才开口。
“我昨天晚上也没给你钱,你为什么陪了我一夜?”
我笑,“因为你是我领导,你平时给了我钱。”
他似乎一副被打败的样子,很夸张的哀叹了声,“这么爱钱,我不如每天扛一堆钱跑来找你陪我吃饭。”
我正色,“对不起,我不卖笑的。我只用双手赚钱。”
他叹气,“好了,不开玩笑了。我这次是说真的,你听着。不管你信不信,恋爱是没办法用公式来计算的,所以你根本不可能一开始就看到结果。喜欢一个人也是一样。你不可能一条条的列出来加减乘除,最后得出一个数字,然后和标准答案对比,看自己是不是在喜欢或者不喜欢的区间之内。就算一开始我们有很多不愉快,但现在我的确是在追你,没有开玩笑的意思。你问我为什么,我觉得这个问题本身就很奇怪。如果我现在问你你什么时候开始对我有感觉的,你回答的出么?”
我被他一句话给堵死了。什么叫有感觉?可如果没感觉,为什么会那么在乎,为什么在他转身之间心会跟着起起伏伏?为什么会容忍他在强吻了我之后还能留在这里继续聊关于我们的话题?
我连自己都弄不清楚了,又有什么资格质问别人?
“以前的事,我不想再提。我只从那天在酒吧开始聊起。那天在酒吧,我跟你道过歉,不过可能你记不清了。”
“你向我道歉?道什么歉?”老实说,我惊了。这个答案比我酒后胡言乱语了些随便什么还要惊悚。
“这个可以请你的朋友,也就是那警察作证。我就两件事情跟你道了歉。第一件,我知道你的确是没有男朋友的。谢元跟我澄清了的。第二件,就是我对我那天的失礼道歉。你生日那天,我有些冒犯,对不起。当时我对你有些误解来着……不过还好,现在都澄清了。”
我失笑。当时的场面一定混乱到了一定程度。到底有多混乱,他说的对,我的确应该跟谢元澄清一下的。
“我接受你的道歉。”我说,“只是我不明白既然你能为上一次的失礼道歉,为什么还要紧接着做同样的事?你不觉得你刚刚做的就不算失礼么?”
他似是愣了愣,然后颇有些别扭的说:“对不起。”
“……”我无言以对。
“今天发生了很多事,但你最不该的就是不该跟我赌气一个人跑回来!这么晚了一个人出了什么事怎么办?N市的公共安全一向都臭名昭著,你一个外国人这么晚了,我能不担心吗?我联系不到你,所以就有点气坏了。”他补充解释道。
我嗤笑,“很晚么?那我们刚认识的那天晚上不晚么?那不是你主动把我扔在冰天雪地里?你就没想到我可能会出事?”
他一僵,半晌没说出话来。
“……你那天……还好吧?”
“如果不好,我就不会还活到现在了。”我冷哼道。有些事我不想重提。没意思。
“虽然我跟你就这件事道过歉,我也知道怎么说都不够。不过你这么一提,我倒想起上次你跟我说什么爱玩一夜情之类的话,说真的,我挺冤枉的。”他叹了口气,说,“那天我和我妈吵了个架心情不好,才被钟明他们拉过去,最后参与了那场游戏。天知道我第一次一夜情就遇到了你。我向上帝保证,我这辈子从来没和任何一个女人上过床。至于傅韵,就更简单。送女生回家,天经地义。女生请我上来喝茶,我也不太好意思拒绝。她是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我还不至于是个柳下惠。反正心里也没人,所以谈不上人品问题吧?这种事本来就是你情我愿的,稀松平常。总之,事情就是这样。如果你不相信,我也没办法。”
洗白,是一个技术活。简凡是个口齿伶俐的,几句之下,洗的比白瓷还白。要我相信?除非天塌下来。
我实话实说,“你不需要争取我的相信。不管怎么说,我都和你没可能。你只要相信这句话就够了。”
“好。”他这次回答的竟还挺爽快,“你都这么说了,我也没办法了。你要是觉得咱们没可能,你就尽管继续相信着你自己。那是你的事,我管不着。不过你听着,我也有权相信我自己的。我相信咱俩没完。至于谁对,咱们走着瞧。今天我累了,不想和你继续争。看在我是病人的面子上,让我睡个安稳觉,行么?”
他很快就睡的很沉很沉,果然是累极了。我这才敢松了口气,轻轻悄悄的下床,帮他盖好被子,自己则另抱了床被子摸索着来到客厅的沙发上,睡下。
我当然是不可能和这样的一个男人同床共枕的。喝醉的时候我没有印象,负不了责任,但是清醒的时候,我是绝不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的。
直到这个时候我才明白傅韵上次所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她无法接受简凡送我回来,还在我的房间里睡了一个晚上。如果我要是知道当时她说的是什么意思的话,打死我也没办法站在那里大大方方的对她说出那样的“对不起”。
我当时的样子一定蠢爆了,也在傅韵的眼里,看起来嚣张爆了。
个子不高的好处就是偶尔睡沙发的时候也不会太难受。
大脑极度清明,我呆呆的瞪着眼睛,看着天花板,觉得我的世界简直是疯狂了。
记不清我是什么时候睡着的,只是醒来的时候我的确小吃了一惊。我居然是睡在床上的。
简凡人和他的行李早已经不见,而当时的时间也只不过是早上七点。整个房间完全看不出昨晚发生过什么的痕迹,干净的仿佛就像是一场梦。
这时候我才更加确信,那天会把我的外衣挂好,房间整好的人,应该是他没错。
我和钟明比赛的参与主题是公益,环保。简单的一个单词,就是“GREEN”。但至于要选择什么样的设计来表达这个主题,我们两个人想了很多个选择,最后决定试试看用最简单的绿树,作为背景。
经费和时间毕竟有限,我选择了很多素材图片给他,可是他对我选择的那些图都很不满意。他认为既然是可以共享的,那么一定不是最独特的,那么这在比赛中简直是毫无优势可言。
我虽然同意他的话,但是也很想让他明白我们只是学生,并不是广告公司的作品,是没可能做到创意和制作兼备的。然而,他算是个完美主义者,无论如何都想说服我找个时间出去自己拍。
他说,当初他选择和我搭档,就是看在我摄影还不错的面上。
无话可说,我只能说试试看。正好我们所在的城市有个比较有名的森林公园,我们便约定周末的时候去看看,看是否能够取到一两个不错的素材。